“哼,消了腹水又如何?” 西侧案前的红脸医师突然冷笑一声,手里的银针 “啪” 地拍在脉枕上,“肝毒不除,不出三日,这肚子还得鼓起来!”
他的病患是位咳血的老丈,此刻正捧着药碗小口吞咽,相比凌天那边的濒死之相,确实安稳得多。周围几位医师纷纷附和,有人用医典扇着风:“《青囊经》早说了,‘肝为罢极之本’,三十年郁毒已入骨,光排腹水不过是扬汤止沸!”
观众席上的议论也渐渐变了味。有人指着凌天的背影撇嘴:“怕是只会些应急的法子,真要治根,还得看那些老医师。” 阿木尔听得火起,抓起玄铁刀就要往下跳,却被逸尘死死拽住:“凌天哥哥肯定有办法!” 卯澈则把小脸埋进灵果篮,红宝石眼睛里的光暗了暗 —— 他不懂什么肝毒,只知道凌天哥哥明明救了人,为什么还有人说闲话。
评委席上,灰袍老者抚着玉冠沉吟:“此子排腹水的手法确实精妙,但肝竭蛊的根在‘瘀’,若不能化掉肝内的毒瘀,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花袍老者捻着红须点头:“当年马御医试过用‘紫河车丹’化瘀,都没能根除,这小子... 怕是难了。”
洛翁却没作声,紫袍上的火磷沙映着凌天的身影。他注意到,凌天施在肝俞穴的银针尾端,正泛着极淡的青芒 —— 那是木系灵力在缓缓渗透,不似急于求成的猛攻,反倒像春雨润田般,一点点浸润着早已僵硬的肝脉。
角落里的萧太后放下桂花糕,银钗在鬓间轻轻晃动。她见过太多急功近利的医师,总想着一剂药定乾坤,却忘了有些沉疴需要慢功细熬。这年轻人看似只在处理腹水,实则每一针、每一味药,都在为后续化瘀铺路,这份耐心,倒是难得。
凌天仿佛没听见周遭的议论,指尖捏起最后一枚银针,对准男子期门穴轻轻刺入。针尖刚没入半寸,男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中竟带着小块黑紫色的瘀块。
“那是... 肝毒瘀块?” 沈慕言的白鹭化气丹刚炼成,霜白的眼瞳转向凌天方向,月白袖摆下的手微微收紧。他 “看” 到那些瘀块被木系灵力裹着,正顺着经脉缓缓排出,这哪里是只治标?分明是在潜移默化中除根!
凌天抽出银针,针尖沾着的黑血滴落在白帕上,瞬间晕开一朵墨花。他望着男子渐渐平稳的呼吸—— 对付这种沉疴,急不得。就像酿酒,得先松土、引水、除杂,最后才能酿出醇厚的佳酿。而现在,他不过是刚松了第一抔土而已。
红脸医师的嘲讽声渐渐小了,看着男子瘪下去的腹部和渐渐有了血色的脸颊,他手里的医典 “啪” 地合上,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这场看似胜负已分的较量,似乎才刚刚开始。
周围的医师们见凌天开始调配药剂,目光纷纷聚焦过来。青岚藤能疏肝理气,月魂草可滋养肝阴,赤吻蛇胆虽带毒性,却能以毒攻毒清除肝内瘀滞 —— 这三味主药搭配,显然是针对肝病根源的路子,倒让先前质疑他 “治标不治本” 的人收敛了几分轻视。
可当看到后续加入的几味药,沈慕言眉头微蹙。解郁花能化解郁气,通经藤可疏通肝络,这两味还算中规中矩,但凝脂珠性凉,多用于清心火,金叶草更是常用于外伤止血,仙灵根虽名带 “仙灵”,实则偏于补肺气,这几味与肝病似乎并无直接关联,怎会出现在药方里?
评委席上的洛翁也捻着胡须沉吟。仙灵逍遥散这方子他曾在古籍残卷中见过只言片语,说是能调和五脏、逆转沉疴,却因配伍奇特、药材难寻而早已失传。凌天竟能配齐药材,还敢在这种场合使用,倒是胆识过人。
萧太后在观众席角落看得专注。她自幼体弱,身边御医无数,却从未见过这般用药思路 —— 不执着于 “肝病只治肝”,反倒将肺、心等脏腑都纳入调理范围。那流莹霜瓜已是奇物,此刻这药方更是透着一股跳出常规的灵动,让她愈发好奇这年轻人的来历。
凌天将药液搅匀,温度恰好时才缓缓喂入男子口中。药液入口,男子枯槁的脸上竟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原本微弱的呼吸也沉稳了些许。他并未停下,而是取出三张黄符,指尖灵力流转间,符纸上浮现出 “通”“养”“生” 三个古篆,随即屈指一弹,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三道淡金色的气流,分别融入男子的肝、脾、肺三脏方位。
“符道竟也能用于医理?” 观众席上的逸尘低呼一声。他见过画符驱邪、画符御敌,却从未见过以符箓调理脏腑的。
阿木尔恍然大悟:“难怪他之前炼丹时能同时运转五行与熵能,这是将医、武、符三道融会贯通了啊!”
场上的医师们彻底哑了声。先以奇药稳住生机,再用古方直击病根,最后以符箓辅助脏腑调和 —— 这般手段层层递进,早已超出了他们对 “治病” 的认知。沈慕言望着凌天的背影,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敬佩。
洛翁身旁的花袍老者低声道:“这等手段,怕是御医署的几位供奉也未必能及……”
洛翁没接话,只是目光落在男子手腕处。那里原本因肝衰竭而呈现的青紫色,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消退着。
沈慕言的病患握着拐杖站起身时,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那原本连抬手都费力的脾虚老者,此刻竟能稳稳迈出三步,虽然脚步虚浮,脸色却已透出红润。沈慕言霜白的眼瞳转向声音来源,月白袖摆下的手轻轻按在老者腕脉上,确认气血平稳后,才缓缓收回银针。
“沈医师这手‘益气固脾术’真是绝了!” 前排观众忍不住喝彩,“看这恢复速度,怕是稳拿第一了!” 评委席上,灰袍老者捻着玉冠上的流苏,星辰纹袍角微微晃动:“沈慕言的治疗稳扎稳打,从补脾入手带动五脏调和,短短时辰便有此成效,已是难得。” 花袍老者亦点头:“论康复进度,目前确实是他最佳。”
洛翁的目光却在凌天与沈慕言之间游移。沈慕言的治疗如春风拂柳,步步精准;而凌天那边,虽不见病人起身,却能隐约感受到一股沉稳的生机正从内里勃发 —— 那是久病之人最需要的根基,而非表面的行动能力。
观众席上的议论愈发倾向沈慕言。“凌天那病人底子太差,就算治得再好,也赶不上沈医师这边了。”“前两轮分数咬得紧,最后一轮占比大,沈医师这是稳了!” 阿木尔听得直瞪眼,玄铁刀把栏杆砸得咚咚响:“放屁!我兄弟治的是根!” 逸尘连忙拉住他,小鹿妖的佛光悄悄往凌天那边飘去,卯澈则攥着衣角,红宝石眼睛紧紧盯着凌天的病患 —— 他总觉得,凌天哥哥不会让人失望。
角落里的萧太后放下茶盏,银钗在鬓间闪了闪。她见过太多 “速效疗法”,表面看似痊愈,内里却埋下隐患。沈慕言的医术毋庸置疑,但凌天那种 “润物细无声” 的手法,更对她这种老人的胃口。
沈慕言似乎察觉到周遭的议论,霜白的眼瞳转向凌天方向,月白袖摆下的手轻轻攥紧。他 “听” 到凌天病患的心跳虽弱,却比初时沉稳了数倍,气血如细流般缓缓滋养四肢百骸 —— 这种恢复速度看似缓慢,实则如夯土筑基,远比自己这边的 “立竿见影” 更扎实。
凌天正为病患调整枕头高度,并未理会周遭的喧嚣。他指尖拂过男子的眼睑,那里已褪去几分死灰,透出淡淡的血色。仙灵逍遥散的药力正在缓慢渗透,就像春日融雪,看似无声,却能让冰封的河流渐渐复苏。
洛翁望着两人截然不同的治疗风格,忽然想起师尊曾说:“医道有二,一为显效,救人于眼前;二为固本,救人于长远。” 他看向沈慕言那边稳稳站立的老者,又看向凌天床上虽未起身、却已脱胎换骨的男子,银须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 这场较量,怕是比所有人想的都要精彩。
殿内的风突然停了。
凌天指尖在男子百会穴轻轻一点,周身突然涌起淡金色的气流,如初春的嫩芽破土,又似晨露漫过枯田。长生诀运转时,化神期五层的灵力带着上古功法特有的生命韵律,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注入 —— 那不是狂暴的灵力冲击,而是如细流般绵密的生机,每一缕都带着修复脏腑、重塑肌理的力量。
“那是... 什么气息?” 有医师下意识后退半步,药杵从颤抖的指间滑落。只见病床上的男子,原本嶙峋如柴的手臂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肌肉轮廓,蜡黄的皮肤透出健康的粉白,连凹陷的脸颊都渐渐饱满起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已能自主抬起手腕,眼神清明得仿佛从未受过三十年肝毒的侵蚀。
观众席上的抽气声此起彼伏,阿木尔张着嘴,玄铁刀 “哐当” 砸在脚边都没察觉;逸尘的佛光 “嗡” 地暴涨,差点把卯澈的灵果篮掀飞,小鹿妖却只顾着拍手:“是那个神奇的功法!凌天哥哥又用这个啦!” 卯澈连连点头,红宝石眼睛亮晶晶的 —— 上次他误食毒果,就是这淡金色的气流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评委席上,洛翁的银须根根竖起,紫袍上的火磷沙骤然爆发出刺目强光:“这... 这是上古医道中的‘生命灌注’?!” 他活了三百岁,只在古籍残卷上见过记载,说是能以自身灵力为引,强行激活病患的生命本源。
灰袍老者手里的玉冠 “啪” 地掉在案上,星辰纹袍角剧烈震颤:“他不是医师吗?化神期五层的修士... 怎会屈身参加五品医师考核?” 花袍老者则死死盯着那淡金色的气流,赤红袍摆下的指节泛白 —— 这等手段,早已超出寻常医道范畴,说是仙法也不为过!
角落里的萧太后猛地攥紧茶盏,银钗在鬓间颤动。她征战北境时见过不少化神期修士,个个都是傲气十足的人物,谁会纡尊降贵为凡人疗伤?可眼前这淡金色的气流里,没有丝毫修士的倨傲,只有对生命的敬畏与温柔,让她想起当年救过她的老军医临终前说的话:“医道的极致,是让死人活,让朽木生。”
沈慕言霜白的眼瞳转向凌天方向,月白袖摆下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病患的肩头 —— 那脾虚老者虽能行走,此刻在凌天这等神乎其技的手段前,竟显得黯淡了几分。他 “听” 到那淡金色气流中蕴含的生命韵律,古老、磅礴,却又克制得恰到好处,心中最后一丝与凌天争胜的念头,竟化作了全然的敬佩。
凌天收掌时,男子已能自主翻身坐起,甚至能笑着说:“多谢医师... 我好像... 能跑了?”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声音。所有人望着病床上容光焕发的男子,再看看那个立在晨光中的素白身影,突然明白 —— 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就不在同一个维度。
凌天拂去袖上的药尘,玉簪在鬓间泛着淡金流光。他看向评委席上的洛翁,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 重眀圣火,太一生水大阵,修复地脉... 这一切,就在眼前这轮测试的第一。
洛翁望着他,忽然缓缓抚掌。紫袍上的火磷沙在掌声中明暗交替,像是在为这场颠覆认知的医道展示,奏响无声的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