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城那么难的时候,我们都挺过来了,这次你也一定能挺过来的,对不对?”
她的喃喃自语,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就连乔云儿眼眶都湿了几分。
她已从沈砚秋那或多或少了解到了一些情况,眼下看到许云苓,受气氛感染,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两人在庄子上住了几日,旧友重逢,荷花、阿朵和孟清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但乔云儿却难以融入。
阿朵性子直,有什么就说什么,因着之前在伤兵营的事,她见过乔云儿的另一面,觉得她装,故此对她印象不太好,所以同她说话时总是夹枪带棒的。
荷花和孟清欢性子柔顺,虽尽力圆场,但一个还沉浸在悲伤和担忧中,一个要操心诸多事务,难免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这日在许云苓床榻前,阿朵又怼了乔云儿几句,孟清欢赶紧头疼的出来打圆场,邀请几人去庄子周围逛逛,说是后山那春色甚美,适合踏青。
乔云儿刚被阿朵怼过,自然不会愿意一同前往。
她当时同荷花一起来,又厚着脸皮一起住下,不过是想多看那人几眼。
然而李松青早出晚归的,即使得空,也是整日要么守在榻前,要么陪闺女玩乐,又加上毕竟男女有别,云儿来这几天了,竟是连和他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兄长此次进京,虽说大有前途,但前路漫漫,这京都又是卧虎藏龙之地,他一个骑尉再怎么努力……
若是她能助兄长一臂之力……
这个在酉阳时就深埋的念头,此刻再次破土而出……
他同她这么些年来的缘分是实实在在的,同住一院, 她还照顾过他,他对她和兄长皆有救命之恩,这样的渊源,怎会没有缘分呢?
这个念头重新浮现,像一道闪电骤然劈开她混沌的思绪。
此刻屋里除了她没有别人,侯府的下人也去忙别的事了。
乔云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重新移到榻上,落在了许云苓那张静谧而略显红润的脸上。
昏迷了那么久,却被照料得清清爽爽,面色红润,看不出半分昏沉之态,他竟将她呵护得如此周到。
历经战乱,两次失踪,还流落生女,她的名声明明早已不堪,如今更是人昏睡不醒,可他却依旧视若珍宝,凭什么她的命就那般好?
明明她也为他做了那么多,为何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真希望她永远都醒不来!
永远都醒不来?
这个恶毒的想法让乔云儿浑身一颤,兴奋和恐惧一齐涌上心头,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到了,却又隐隐有些跃跃欲试,理智的弦断了,表情逐渐阴狠,像是着了魔一般。
又走近了几步,乔云儿就这么直直站在许云苓的榻前,定定望着眼前女子的睡颜。
屋里安静得可怕,她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越跳越快。
鬼使神差间,她伸出了手,指尖触碰到柔软的锦被,一种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战栗让她手指发抖。
乔云儿死死抓住被角,一点点颤抖的向上提着,朝着那张恬静的脸覆盖过去……
然而就在她放手落被,试图用力按住时,许云苓的眼睛突然倏地睁开了!
那双眼睛黑黝黝的,来自幽冥的凝视般,空洞地直看着她,渗人得很。
“啊——”
乔云儿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像被热油烫到一般,猛地缩手,整个人触电般向后弹开,被子瞬间从手中滑落,软塌塌堆在许云苓的颈边。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那双睁开的眼睛,竟又缓缓地、无声地重新合上了!
一切快得如同幻觉一般!
“云儿,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嗬——”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再次吓乔云儿一跳,她身子猛地抖了抖,慌张地又叫了一声。
荷花恰好返回,她是来重新邀请乔云儿的,总归都是旧友,不好就这么落下她了。
不过在屋外听到她的声音后,荷花连忙冲了进来,一来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没没没……”
乔云儿下意识应了一声,却又突然反应过来,迅速躲到荷花的身后,指着床上的许云苓颤抖着说。
“她她她……”
“她”字说了半天,语无伦次的,好半天才说完,“她……她刚才睁眼了!”
荷花忙上前查看,却发现床上的女子依旧沉睡,只是原本盖在胸前的锦被,不知为何簇堆在颈侧,皱得蹊跷。
她赶紧重新盖好,转身问了问,乔云儿看到方才还睁眼的人,现在却一动不动的,惊慌失措下,随意找了个看到她身子动了动的借口,又直言被吓到不舒服,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如此慌张,荷花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了看床榻上的许云苓,虽有疑惑,但许云苓有反应是庄子公开的秘密,她也不好多问什么。
但看着重新盖好的锦被,想起刚才看到的样子,荷花越看觉得奇怪……
许是做贼心虚,之后的几日,乔云儿都躲着,更是连李松青的身旁都不敢往上凑,回城的日子一到,就立马收拾了东西爬上了马车。
她这样异常的反应,荷花虽然依旧有疑惑,但想着这几日她同阿朵之间的那种微妙相处,只以为是云儿对阿朵还心存芥蒂,不愿再多待,也就没再多问。
李松青自然没发现,阅兵之后,他和北衙也再次被推上风头浪尖。
“你这几日可要“小心”了!”
侯府书房内,秦时大大咧咧地坐在书案对面,一条腿屈起挂着,懒洋洋的,眼神却锐利得很。
李松青看着他刚递上来的东西,没动,连眼都没抬。
秦时自从从国公府安然“脱身”后,就干回了老本行,接手他底下的情报收集工作。
这原本就是他擅长的,有他的助力,李松青身上的压力骤减,不至于陷入那么多的被动。
见对面的人一副淡定的样子,秦时收起几分吊儿郎当的笑意,叩了叩桌沿,难得一脸认真。
“我说你可别不当一回事,也别老是往你那破庄子跑,对自己也上点心,小心那些人再给你使绊子,你就这点家底,能经得起几次折腾?”
李松青捏着信纸的手动了动,眼睛却没移开。
“当心什么?暗箭还是明枪?”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呦!侯爷这是心里门清儿啊!”
秦时嗤笑一声,把腿放下,“明枪多的是,比如北军的那几个统领,回去后可是把家里的书房都给砸了,上好的汝窑呢。”
“如今那几个可是到处在找你的错处,要扳回一局呢!”
“至于暗箭……”
从怀里再次掏出一份东西,“啪”地扔在桌上推了过去。
“这是底下人刚递上来的,说是醉风楼那,吴霖前几日包了个包厢,虽说咱们的人进不了,但用脚想也知道,指不定在里面怎么“骂”你,没准现在已经算计到你头上了。”
李松青拿过纸条展开,上面是他先前布置在各府各处的人手,这几日收集到的信息。
“这明枪暗箭齐上,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且你这北衙这次又大出了风头,多少人馋着这块肉呢?我可听说了,最近御史弹劾北衙,找茬的折子可是数不胜数。”
“你这位置,现在可是烫手又诱人啊,李大侯爷!”
“还有你那小娘子……”
“谁敢再动她试试!”
果然一提到他娘子,这人就不会再淡定下去。
“嘿!我就喜欢你这份狂劲儿,看着就得劲儿!”
秦时又换回刚才吊儿郎当那样,随即又正色道:“最近可到处蠢蠢欲动啊,特别是湘王的人,听说想借着你这次得罪北军的风声,推波助澜,要浑水摸鱼。”
“让他们搅!”李松青把纸条收起,“水混了,才好看清底下藏着哪些王八。”
“你帮我盯紧点,特别是军械还有……漕运。”
这段时日他隐隐听到了江南那边的动静,虽说他不待见那人,但至少两人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
“青州的矿洞有消息了?”
“有是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就是不知侯爷您,是想先听好的还想听坏的?”
秦时坐直身子,难得正经起来。
正要继续说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石头竟没请示,直接推开门进来。
“青哥,掌柜她……她她她……”
许是跑得太急,石头一时喘不过气。
“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