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与陆逊商议既定,决意趁江东尚未被刘备彻底掌控之机,速引部归返江北,以图报效魏王。
另一边,潘璋与吕凯整合残留的吴军东退。
南下沿着合浦,往高凉县而去。
那是绕过刘封辖区唯一的通道,虽然遥远,但好在安全。
交南之地,虽为凛冬,却依下着小雨。
湿冷难耐。
潘璋胯下战马鬃毛结着泥污,盔甲刀痕嵌血,战袍破烂。
吕凯也没好到哪去,面容带着风尘,鬓发凌乱沾着草屑,早已不复少年英姿。
身后吴军兵士面带倦色,或扛断枪、或揣干饼。
草鞋踏碎石声响细碎,却无一人掉队。
湿热海风裹着咸腥吹过,残破吴旗呼啦啦的作响,潘璋望了眼低压的铅云,扬声喝道:“加速!过了这高要峡,寻干爽地休整!”
高要峡,是从合浦往南最为险峻的地方。
四周均为密林,古木参天遮天蔽日,藤蔓交织垂落如网,常有鸟鸣猿啼。
潘璋行至半路,却蓦然发现,今日好像并未闻见半声兽鸣。
不过,他非交州人士,自不解风土人情。
以为落雨之日鸟兽俱已归巢,纵是不鸣,也在情理。
可往前走着走着,一股莫名的寒意却顺着脊背不断往上爬。
他心头像压了块沉石,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正盯着队伍,连呼吸都跟着发紧。
这里是设伏的好地方,会不会有敌在此设伏?
潘璋不是没有想到,但侥幸的心理,让他不愿因无端揣测耽误行程,只沉声嘱咐身旁亲兵多探四周动静,便硬着头皮继续率军向前。
“咕啾啾啾……”
一声清脆的鸟叫声突然传来,似乎打消了潘璋的顾虑。
然而接下来,只闻一阵凌冽的风声,潘璋下意识将身子一伏,身旁一裨将登时落马,胸口插着一支半尺的翎箭。
潘璋大惊,遂呼:“列阵迎敌!”
便见两侧密林中骤然窜出数道寒光,密密麻麻的翎箭如飞蝗般遮天而来,瞬间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前排兵士来不及举盾,箭簇便穿透甲胄、钉入皮肉,惨叫声与箭杆入体的闷响混在一起,在狭窄的峡道里炸开。
有的箭射穿了兵士肩头,带起的血珠溅在泥泞里;
有的箭正中战马脖颈,受惊的马匹扬起前蹄,将背上兵士甩落在地,又被后续箭雨钉在当场。
本来狼狈的吴军再度陷入极度的恐慌。
潘璋眼角抽了抽,欲携兵往前冲,却见前路堵着木桩巨石。
不是不可过,但无法使大军速过。
于是高呼:“吕将军,令后队变前,退出高要峡!”
“明白!”
吕凯高呼着,率后军掉头,欲退出高要峡。
大军在箭雨中奔行二里,唯见军卒迅速的减员。
逃出箭雨阵时,已是不剩三四。
吕凯无法回救潘璋,只能寻求突围,与身后的朱桓会师暂退交州。
却见不远处一队人马拦住去路。
为首一将与吕凯年龄相仿,他身披亮银甲胯下一匹神骏战马昂首而立;
他左手提一杆寒光凛凛的钢枪,腰间双剑剑鞘嵌着暗纹,正勾着唇角冷笑,目光如刺般落在吕凯身上。
而其背后大旗一展,赫然是个斗大的“刘”字!
“吕将军,还往哪逃?”
“刘封……”
吕凯心头咯噔一沉,惊意未散,却已咬碎牙关,猛地一提缰绳,纵马挺枪直杀过去。
刘封毫无惧色,纵马亦与之接战。
不过三个回合,吕凯已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明白,刘封武艺远在其上,再打下去,必殒命于此。
绝望间,突见一将从身后杀来:“吕将军,速退,吾战此人!”
却见潘璋骑着战马冲来,尽管他腿已中箭,但仍毫无惧色,举大刀来战刘封。
潘璋勇胜吕凯,亦有丰富的作战经验。
接住了刘封的猛攻。
但相较之下,却仍不敌刘封。
并非说他武艺不如刘封,乃是刘封以逸待劳,精力充沛。
潘璋长途跋涉,又有伤在身,故而全力来战仍是难敌。
吕凯欲持枪助战,却闻潘璋大吼:“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吕凯无奈,只好领兵突围。
这一战,潘璋终是不敌刘封,三十个回合后,被刘封一枪刺透胸铠,毙命于高要峡。
这期间,吕凯得遇孙乾阻截。
孙乾见刘封公子与潘璋交战正酣,遂亲持枪与吕凯大战。
数个回合,终是不敌,差点被吕凯所害,幸有亲兵相护。
但还是被吕凯侥幸逃脱出去。
为此,孙乾喘息感慨:“若傅将军在此,必不致吴狗逃脱……”
刘封担忧孙乾,冷汗涔涔:“先生一介文官,设此伏击妙计,助我截杀潘璋已是大功,何以如此拼命?”
孙乾喘着粗气,慨然道:“今为汉室拒吴,守土有责!乾虽无勇,亦不敢避战!”
刘封挑大拇指赞道:“若汉祚再兴,父皇效汉武麒麟设廊,以彰武将之荣,必有先生一席!”
孙乾苦笑:“区区一吕凯都抓不住,何敢如此?”
而另一边,傅肜在苍梧设伏,满心期待着吴军自投罗网,却连日等候,连半个人影都没等来。
刘封孙乾俱不在府,但见府堂卷宗越积越多。
傅肜无奈,只好多花精力,去处理政务,谁料竟得心应手,不亚文官。
……
另一边,周瑜终于做好了决定。
他心中计算了剩余马匹,也计算了城中精卒数量,然后叫来张飞。
“明日午时,趁魏军炊爨之际,我自率步卒从城北突围;汝引韩当与我东吴锐卒,自城南突围。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
张飞心中陡然一喜,却耿直而言:“若无我等相护,都督恐遭不测!”
周瑜轻笑:“汝等狠攻南围,敌必察突围重点在南,或引大军相援,可致城北有隙可乘,我方得突围矣!”
“好,最后一试!”
面对周瑜毫不掩饰的自私偷生之意,张飞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而后将怀中绢帛,双手递给周瑜:
“只求公瑾得脱,劝陛下以大局为重,先领江东之地,以固汉祚根本,万不可为俺报仇!”
当即抱拳,转身整备而去。
周瑜轻握着绢帛,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轻叹一声:
“翼德啊翼德,今我全你兄弟再见之情。我……亦要与伯符相见……此亦不枉你我相交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