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钧鉴:
建安十八年十一月初十,臣与关将军正督北伐之师于宛城。
忽闻东吴背盟,潜师暗袭荆州,江陵襄阳相继陷落。
此时数万大军后路猝断,粮道尽绝,进退维谷,唯江北孤城可依。
臣等曾率水军回攻襄阳,然东吴凭江固守,不予接战,臣等攻城数日而未克。
唯有烧毁江东沿江运舟以泄恨,实为无奈之举。
关将军与臣俱恨孙权负我汉廷、毁我盟约,将士皆抱同仇敌忾之心,遂决计放弃樊城,沿江而下,转锋东征以讨逆。
今我部水军已至江夏,正整饬兵马、补葺军械,待士气稍振、部署既定,便挥师东进,誓夺江东,以置荆州故地,方赎失土之过。
此番仓促南下,未及待陛下诏命,臣自知有违礼制。
然事出紧急,若迁延待令,恐错失讨逆良机,故敢先斩后奏。
待东征大捷,荆襄光复之日,臣与关将军必自缚赴于成都,面圣请罪,听凭陛下发落。
临表惶急,伏惟陛下察臣一片赤心,臣徐庶顿首再拜。”
刘备看着书信,脑补出关羽徐庶被逼困于汉水的窘迫与无奈,心痛与恨意同时涌上心头。
此刻他恨不得立刻提剑跨马,亲率成都精锐驰援江夏。
但他亦告诉自己,越是激动,越要冷静,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有这封信,说明云长元直并未丧命于汉水。
说不定现在正与吴军交战,有元直在,云长未必会陷身绝境。
他又展开雷绪的书信:
“陛下圣鉴:
臣绪、兰,乃江淮旧臣,曾身陷江北之地,幸被陛下相救。
昔年陛下与东吴盟好,共抗曹贼,臣等虽处吴地,亦盼天下早定,百姓安枕。
不意东吴背信弃义,潜师暗袭荆襄,关将军大军受困,此等卑劣行径,实乃天地所不容,汉廷所共愤!
臣等虽无栋梁之材,却慕忠义之心,见东吴毁盟害民,遂决意与吴决裂,于海昏举义,聚乡勇万余,欲扰吴后,为关将军纾困,为陛下分忧。
初时虽小有斩获,暂挫吴军气焰,然东吴遣陆逊统重兵来剿,其兵精粮足,战术狠厉。
臣等率部拼死相抗,奈何众寡悬殊,连日血战之下,乡勇伤亡惨重,危在旦夕。
今臣等身陷绝境,却不敢有半分降吴之念。
臣念陛下大业未竟,念关将军仍在汉水鏖战,念荆襄百姓尚在吴贼铁蹄之下。然孤力难支,若再无援军,恐义师溃散,此后吴贼无后顾之忧,必全力西向,夹击关将军。
臣等思之再三,唯有冒死上书,恳请陛下念及兴汉大业,怜我江淮忠义之士,速遣一旅之师,驰援海昏。
若陛下援军至,臣等愿为前驱,向导引路,与王师共破陆逊,再挥师西进,与关将军会师,共复荆襄,共讨吴贼!臣等虽万死,亦不敢负陛下之托,不敢负汉室之望。
临表泣血,伏惟陛下垂怜,速发援兵,以解倒悬。臣雷绪、陈兰顿首百拜,待命于海昏。”
刘备指尖抚过雷绪书信上仓促的墨迹,仿佛能触到江淮义士们染血的征袍。
他闭目长叹,强忍泪水:
“雷、陈乃义士,身陷绝境却不忘汉室,以万余乡勇抗陆逊重兵,朕岂能不救……”
而后望向众谋:“今云长、元直不知何处,陈、雷二位义士又兵陷海昏,朕当何以解救?”
法正拱手上前,献上计策:“陛下何需忧虑?此刻云长必沿长江水路直趋建业。如今三将军与蒯先生定然会率部沿江驰援,我等正好借此时机从长沙出兵,先解海昏雷、陈二位义士之围;再沿陆路向东进军,威逼江东腹地。江东若恐后方有失,必分兵回援,如此一来,云长所面临的吴军压力自会大减,其困局亦可解啊!”
帐下吴臣面面相觑,他们都明白,若如此相攻,则江东真的危在旦夕。
但回过头来再想想。
今吴侯过江投魏,已非汉臣。
汉帝亲统王师,收复荆襄故地,讨逆伐叛,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举,又何来“相攻”之说?
说到底,只怪吴侯背信弃义在先,依附曹贼在后,生生将江东三代基业拖入危局。
也让我等江东旧臣,身陷不义之地。
刘备应法正之言,正欲下令出兵,庞统亦拱手进言:
“陛下,太史慈将军久驻海昏,他对那一带的山川地理、民情防务最为熟悉。
如今我等既已定下伐吴之策,若能请太史将军率部会师长沙,而后两军合兵一处共入海昏,一来可借太史将军对当地的通晓避开吴军布防要害,二来也能壮我军声威,此乃一举两得之策啊!”
“士元此计有理!”
刘备权衡片刻,抚剑颔首:“朕意已决,即刻传诏部署!”
众文武齐齐拱手跪下。
刘备声音铿锵如铁:“其一,着信使持朕手谕赴太史慈驻地,邀其于朕会师长沙,共商破敌之策;
其二,着吴懿为襄阳守将,张南,高翔为副,暂领荆州军务,以北防曹仁进攻;
其三,着黄忠为先锋,法正为军师,严颜为副将,率骑兵先行,速缓雷、陈之危。”
吴懿黄忠等抱拳领命。
“朕亲率荆州精锐,明日起兵,与太史将军会师长沙,问罪东吴!”
众将一起抱拳:“会师长沙,问罪东吴!”
“今日加紧筹备,明日晨时拔营!若有懈怠,军法处置。”
众将轰然应喏!
卒役搬运粮草、工匠锻打兵器,厮徒喂好快马,巡逻兵持火把往来穿梭。
全军紧锣密鼓筹备,无半分懈怠,只候天明拔营。
到夜幕降临之时,黄忠先锋已经出发。
襄阳卒役们仍在忙碌,甲士与骑兵却已经饱饭入眠,以养精蓄锐。
刘备召见公子刘琦,刘琦见刘备躬身相拜:“罪臣刘琦拜见陛下。”
刘备伸手虚扶请起:“贤侄何故多礼?你的事宪和已禀明于朕。
当时若要强撑相抵,反倒会暴露城中暗藏之兵马,你这般顺势设计,本就是为朕复夺襄阳留有余地。
朕非昏聩不明之君,其中深意,朕岂能不察?”
刘琦满心感动:“陛下察臣苦衷,洞悉臣隐忍之策,实为圣主!”
刘备语带温煦:“贤侄与朕有叔侄之谊,非寻常君臣,何需如此见外?”
“陛下说的是。”
刘琦闻言,面上微红,局促一笑。
刘备漫然摆手,认真问道:“对了,崔先生今在何处?朕欲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