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郁林。
得士燮亲笔手谕官印,使吕蒙得以在交州除苍梧外,畅行无阻。
可吕蒙仍然无比低调,手持士燮令印,麾下皆着交州军服侍,从不以江东之军示人。
他以士徽挚友身份结交本地士族,亦与交州军交好,更于百姓秋毫无犯。
各级府衙也按部就班,与往常无异。
至于士公何在,多有传闻。
乃携族人,于龙骨宫休养。
至于龙骨宫所设何处?
则没人知道。
但这亦符合情理。
毕竟长生驻颜之事,岂能为天下人所知?
但相信者亦不多。
毕竟士燮为了长生,各种偏方都用了,皱纹该长还是长。
只是身子骨的老化程度,比寻常老人确实慢了很多。
士公修行不便露面,托人以传军令亦在情理之中。
故而交州之士,多无对此怀疑之意。
而在吕蒙的协调下,孙权携江东五万精兵着交州军服饰,悄然南下交州,与吕蒙会师。
寒冬的交州,有些湿冷。
但远比江淮之地更温和宜人。
不见霜雪侵骨,草木亦未全凋。
比起此地夏日之酷热,亦不知舒服了多少倍。
孙权裹了裹锦袍外的披风,望着远处田埂间仍泛着绿意的稻禾。
“刘备想必不知,交州已归我东吴矣……”
吕蒙眼中燃着锐光,淡然一笑:“不止交州,荆州亦快属主公也!”
“吕凯那边情况如何?”
步骘上前一步,道:“吕凯将军联雍闿,孟获于南中作乱,已引刘备身陷南中之举,恐难脱身也!”
“诸葛亮驻守凉州,刘备困局于南中之地……”
孙权脑补着眼前局面:“关羽那边如何?”
“关羽已出兵北伐,正与曹仁会战于宛城。”
“呼……”
孙权长出了一口气,有种心头巨石落地、前路豁然开朗的感觉。
“如此,可伪作交州商队,暗藏军械,借湘水北上,直抵南郡,先夺江陵断关羽后路,圈禁军卒之家小,以做要挟。再夺襄阳,则必将关羽困于江北之地。到时,我与曹仁两面夹击,必斩关羽于江北,再以程普将军挥师江夏,则荆州可夺也!”
此时此刻,孙权已经脑补出夺下荆州的画面。
夺下荆州,他将占据荆扬交三州之地,如果曹丕依诺再报以徐州。
坐拥四州之地,实力必远胜刘备。
到时,刘备该如何选择呢?
是忍辱负重,吞下苦果,再与我江东联盟。
还是刚愎自用,非要为关羽报仇,欲与我江东为敌,最后死于吕绾之手。
孙权有些迫不及待的看到此类局面了。
当下,郁林与零陵的边境往北三十里,便是始安县阳海山,那里是湘水的源头。
多有商贾,携交州之物产,经此河北上入零陵,过长沙,直抵中原腹地,或转道江夏、庐江,输往江淮诸郡。
“传令下去!”
孙权猛地转身,声如金石裂帛:
“精选死士扮作商旅,携交州商货为掩护,借湘水航道暗渡零陵,星夜疾行直扑南郡!沿途关隘若有盘查,便以士燮文书应之;务要神不知鬼不觉潜入荆州腹地 !
哼,待关羽在宛城分身乏术,便是我军收网之时!”
众将轰然而喏。
于是,孙权吕蒙大军,伪作商盟之队,开始向北进发。
……
此时此刻,庞统闭目安坐于江陵府堂的主案后,指尖搭在案上的酒盏边缘,已半晌未发一语。
这令庞基一度怀疑:先生是不是死了。
心中大骇,遂轻递手指,以探鼻息。
幸感空气流动,知先生只是喝醉,并未去世。
然而,此时庞统既未死,亦未喝醉,而是专注于思考今荆州之局。
湘水……
必是湘水……
孔明猜如此,我猜亦是如此。
然……却不得相阻。
既犯国境,为何不阻?
以我庞统之智,若阻之,他江东焉何能入?
可他江东不入,主公又如何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以夺江东?
孔明常谓:
主公素有宽仁之名,为天下人所敬仰。
我等谋士,当尽智守节,岂可陷主公于不义?
皆知仁善之主行王道于天下,虽得民心却夺势更难,攻城略地多为掣肘。
然今江东竟自送讨伐之借口上门,此乃天赐良机。
既合大义之名,又顺时势之需。
我等又有何理由将这兴师之正道弃之不顾?
只是要苦了主公。
要误承失亲之苦,方举大义之师。
却不知,当主公为云长与元直报仇而挥师江东,却发现云长元直已成江东之主时,却又会是怎样一个画面?
念及此,庞统亦忍不住露出期待的笑容。
说起来,那个孩子也应该回来了吧……
……
长江之上,一少年东行而归。
他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坚韧气度和敏锐目光。
他看上去不太善于言谈,甚至有些内向,但那份专注之态却令人心生敬畏。
他半蹲在船头,眼神所掠之处,周遭景象尽收眼底,牢记心中。
行往船只乃见,只道是谁家少年郎随商队远游。
却不知其眼底藏着山河万里,带着不为人知的巨大使命。
“邓公子,此地已绘,可要歇息一下?”
“不,我还不累……”
他的语速很慢,但每一个字的发音都相当的准确。
“此行江东,我……身负重任,务必谨小慎微,不能有半分差池。”
……
南中,永昌郡。
黄忠一战立威,杀死金环三结,震慑南中叛军一时不敢攻城。
未过几日,刘备大军已到。
然而,此战首功却未予黄忠。
乃记吕凯和王伉的身上,并加官进爵,以示恩宠。
黄忠并不嫉妒,相反,还十分支持刘备的决定。
“吕功曹与王府丞守土拒贼,苦撑危局,保永昌不失,此乃固本之功,远超一时之胜。陛下赏罚公当,老夫心服口服!”
然而,接下来,还要继续南下以平南中之乱。
刘备问计于法正。
法正呵呵一笑,给出一计:“陛下,孟获于南中久有威德,诸蛮素服其势。然雍闿之流,实乃反复无常之徒,不足为恃。臣以为,莫若颁一诏谕,遍告南中:有能斩孟获之首献于陛下者,即授南中主位,以镇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