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酒肆距皇宫不过一里多地,天九到时尚未开张,左右环顾无人之后在灰褐色门板上轻轻叩了两声。
“谁?!”
门内有人随即回话,显得极为警觉。
天九轻声道:“勤王府来的,皇后有信要寄。”
门内有人自门缝之中观瞧,见来人并不熟识,问道:“你是谁?靳睢大人哪里去了?”
天九将信塞进门缝道:“靳睢已被慕南军所杀,皇后与其余太监困在宫中,只好委托在下送信!告辞!”
天九说罢转身便走,转过街角之时恰好遇见一队人马正靠在一宅院石墙闭眼歇息,此时待要躲避已是不及。
十几个兵士是在此处偷懒,见天九走来还以为来了监军,纷纷起身相迎。待看清乃是寻常百姓之后,齐声喝骂道:“他娘的!”
领兵抽刀逼近狠狠推了天九一把,却觉面前好似一堵铜墙,手腕那处啪的一声脆响,竟毫无征兆便径自断了,不禁咬牙嘶声道:“你这厮……老子手断了!”
其余兵士听了伸着脖子围拢观瞧,天九一个纵身飞到屋脊,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只余兵士纷纷叫嚷,而后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追。
天九回到客栈之时正逢小二开张,见到天九呆了呆,问道:“客官好早,这是去了何处?”说罢回身一瞧,脱口道:“我记得昨夜客官已然进屋睡下了,怎地又自外头回来?”
“哎呀!你只管做事,哪里来的废话!”精瘦掌柜连忙出来圆场。
天九笑了笑:“速速备些早食,咱们是要尽快赶回去过年的。”
“是是是!今日已是腊月初三,眼见便到年关,客官归心似箭乃是人之常情,还请稍待,早食快得很!”掌柜吩咐小二去了后厨去取。
闵锦云闻声推门而出,极快下了楼,坐在天九对侧温声道:“你昨夜……”
天九点点头:“去皇后寝宫送了勤王书信,未曾想路上耽误了些工夫,咱们食过早食便上路,此刻具兹城内兵荒马乱,省得夜长梦多。”
小二端来早食,两碗热腾腾白粥,一碟腌咸菜,一碟炒肺,外加四个蒸饼。
天九肚中大饿,一手取了两个蒸饼,趁热喝粥吃菜,一眨眼的工夫便已吃了个干净。闵锦云此时白粥才喝了三四口,半个蒸饼尚有一半。
天九起身道:“我去收拾车马,你慢些吃便是。”
闵锦云虽是满口答应,待天九走后喊来小二将蒸饼包好,取了些碎银结账,急急走出门后等候。
天九驾车来时远远见她站在那处皱紧眉头焦急等候,心中起了异样之感,便好似那客栈乃是住处,闵锦云是在候他回家一般,不禁苦笑摇头,自语道:“想不到我天九竟有如此心思,若是当真有家又将如何?可笑……”
自南城门出城之时,见马车用料考究,一旁守门兵士起了疑心,五人一同上来横在当街拦住。
此时已然到了城门,天九自然不慌,问道:“军爷有何事?”
一络腮胡子的领兵哼了一声:“具兹城内可坐如此车马的,除了顾命大臣便是皇家贵胄,你是哪家的?”
天九灵机一动,朗声道:“这马车乃是展熊奎展将军家的,上面坐的乃是他家婶母,怎么,你等还要阻拦么?”
“展将军?”领头与小兵互望一眼,虽是半信半疑,但见天九一副高高在上模样不禁心中打鼓。
展雄奎乃是当今圣上红人,刚刚册封神卫指挥使,万万不敢得罪,方要开口放行,却听有人朗声道:“所为何事?”
好巧不巧,来人正是展雄奎,守城兵见了连忙拜见,垂首道:“我等见此马车稀罕,想着拦下盘问,不想是将军护送婶母,还请将军恕罪!”
展雄奎暗道,我倒是有个婶母,不过远在慕南何时来的?知是有人假冒,低低骂了一声:“找死!”策马走前观瞧。
天九正笑吟吟看向自己,展雄奎心中咯噔一下,忙道:“这……这……”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转身道:“你等起来便是,如此是为尽责,本将怎会怪罪,且去看守城门去吧。”
复又其余吩咐随从原地等候,自己上前与天九对望一眼。
“将军这是要再送婶母一程?”
展雄奎打个哈哈,马鞭一挥:“那是自然,我将婶母送出城才放心。”
天九知他不敢造次,随即扬鞭打马而行,极快出了南门,继续向东走上官道又行了七八里地,天九才吁的一声停下车来。
展雄奎连忙跳下马来一脸谄媚道:“好汉!您老人家莫要忘了,小的身上尚有您亲手喂下的剧毒,如今您已事成,还请赏赐解药。”
天九笑了笑:“你放心,上次我喂你吃的乃是彭祖麋角丸,那可是壮阳圣药,怎的,在你身上毫无用处?”
展雄奎呆了呆,许久才道:“好汉莫要说笑,自吃下你喂丹丸之后,气血虽是十足,便是清早亦有了晨起之相,只不过到了半夜便胸中狂跳,好似命不久矣一般。”
天九咧嘴一笑:“看来展将军近来军务繁忙,自慕南城后已然多日不近女色,致一腔勇猛无处宣泄,这才使得半夜极为难过。你回去之后寻个花柳巷大战一番也便好了,这便是解药。”
展雄奎瞪眼愣在那处,这些日子虽是因立功为皇帝重用,升为神卫指挥使,却因中毒之事夜不能寐。加之为提防各藩王攻城及搜捕各皇子余党余孽,每日都要捕杀近百人,又如何有兴致去寻欢作乐?
如今听天九之言虽是稍有放松,却仍是存有疑虑,急忙道:“好汉莫要说笑,还请高抬贵手。”
天九见其仍是不信,边驱马而走边道:“你若不信我也无可奈何,不过我若要杀你又何须用毒?此刻出手你焉能活命?”
展雄奎一路小跑,边追边道:“好汉言之有理,不过老展心中仍是担忧……”
天九回目一望,眼中显出一丝凶光,展雄奎只觉后背发凉,捂着已然歪斜的帽盔赔笑道:“老展信了!信了!在此祝好汉一路顺风!”
天九冷冷道:“你若再不信,当心老子回红瑶楼将素娘赎了带她天涯海角!”
展雄奎一脸惨白,急忙举手告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老展这回定然是信了!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