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心头一凛,连忙躬身:“臣不是此意,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臣听闻西突厥曾派使者想与薛玖结盟,虽被他斩了使者,可毕竟……”
“毕竟他是边将,手握重兵,离长安万里之遥,对吗?”李世民打断他,语气缓和了些,“朕信他,就像信任你是一样的。”
他顿了顿,指着那块方玉:“你看这玉,他若想私藏,只需留下一半,就能富可敌国。可他全送来了,还把玉矿的地图也呈了上来。换成他人。”
长孙无忌沉默了,他心里很是不安。他总觉得,薛玖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一旦出鞘,便会锋芒毕露,甚至可能……伤到自己。
“剩下的玉石,朕已有安排。”李世民没再看他,声音恢复了平静,“那块浅碧的,打磨干净了摆在太极殿门口,让外邦使者瞧瞧大唐的气派;鹅蛋形的送往后宫,给皇后解闷;小些的分赐给诸王和有功之臣,让他们知道,守好这江山,才有资格享用这昆冈之瑞。”
他走到殿中央,望着满殿的玉石,忽然提高声音:“传旨给薛玖,就说‘玉已收到,甚好。于阗新定,民生为要,勿念封赏,安心理事’。再让工部选最好的巧匠,先把这块方玉剖开,仔细掏挖,不许有半点损伤。”
“臣遵旨。”长孙无忌躬身应道,看着皇帝转身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满殿流光溢彩的玉石,忽然觉得这些温润的美玉,竟透着一股冰冷的锋芒。
七日后,于阗的玉雕匠人抵达长安,薛玖把于阗大部分懂玉石雕刻打磨的工匠,也一起打包给李世民送了回去。
在薛玖的计划之中,等大军把西域整个梳理两遍,这边就只需要保留普通百姓,剩下的工匠,都会统一安排到一座城池,用于建立作坊,便于与西方交易。
虽然有火炮火药这等神兵利器,但是去攻打西方,还是要熟悉地形和气候,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安排商人前去走几次。
艺人送去长安,西域的各宗教,全部抓起来挖矿,龟兹铁矿区可是缺人得很。
秋分时,第一批用昆冈玉雕刻的礼器完成了。太极殿门口摆上了那块浅碧色的玉石,阳光下像卧着一条碧绿的河;两仪殿的廊下多了几座玉制的灯台,入夜后点燃灯火,玉光与灯光交融,映得满殿生辉。
外邦使者来朝时,见了这些玉石无不惊叹。这得多么强大的国力,才能把玉石这些,如此随意的摆放,关键还不是一点半点。
“早就听闻,中原富庶,丝绸多得缠在树上,如今一看,远超传闻啊!”
“是啊!这等美玉,吾王也不多,大唐却用来点缀宫殿。”
“看看这块大玉石!真是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我也是生平仅见!”
“要是有这么一块,死了也值得。”一名使者呓语道。
“回去睡觉吧?做做白日梦,梦里啥都有。”旁边一人,压低声音说道。
这些使者把宫里的见外传出去,加上其他大臣的议论,长安的百姓也有了新的谈资。
“我儿子的朋友在金吾卫当差,说太极殿门口的那块玉,夜里能发光!”
“真的?那不成神物了?”
“可不是嘛!比人还大的玉石,怎么可能是凡物!”
今年从西域送回来的金银珠宝,美玉奇珍,成为了长安城,甚至大唐最大的谈资,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有多少宝贝,送进了皇宫。
郁闷的人之中,侯君集绝对算一人,他没想到,薛玖会把收缴的财物,全部送回长安。
按理来说,带领大军作战,缴获的战利品,就该上下一起分配,不然谁愿意为你卖命呢?
一些士卒抢劫平民,或者富人,将领都会装着没看见,自然!抢到的财物也会上下一起分配。
侯君集从西域回来的人嘴里知道,薛玖带领的军队,还没开战,就再三下令,不得随意抢劫,不得乱杀普通百姓,战利品全部上缴。
他很想不通,带领的是杂牌军,不是更应该给予奖赏的命令,让他们自己去拿,从而提高士气,但是为何薛玖会反其道而行呢?
灭一个国,就送一批战利品还连同国王大臣,一起丢到了长安。
和薛玖一对比,他觉得自己就像鲨臂,不但显得自己愚蠢,还显得无能。
任谁也知道,一个不停给皇帝兜里揣东西的大臣,皇帝怎么可能不喜欢。想要针对薛玖,那都非常困难。
“不当人子!”侯君集狠狠骂了一句。
接连大醉了几天,侯君集郁闷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缓解。
以前李世民喜欢在弘文馆,一边与心腹聊天,一边商议国家大事,空闲下来的时候,还可以看看藏书。
现在李世民喜欢武德殿,和群臣欣赏各国的物件,还有书籍。
西域文字异常复杂,各国都有自己的文字,甚至同一个国家,文字都有不少的变迁。汉文是西域的通用文字,但是内部文字可一点都没有减少使用的意思。
龟兹文,于阗文,粟特文等等,不一而足。
好在薛玖考虑到这个问题,送过来的官员之中,就有人负责翻译,如今这些人正在奋笔疾书。
李世民等人拿起翻译好的书籍,随意的翻着,看到感兴趣的才会停下来仔细看着。
已经老得没了牙,走路都颤颤巍巍的陆德明,在内侍的搀扶下,拿过书籍看了看,有些遗憾的放下:“唉!老了,连字都看不清了。”
“陆爱卿好好修养身体,你喜欢这些书,朕让人读给你听就是。”李世民朗声说道。
“多谢陛下美意,老臣耳也背了,就不添麻烦,看看就好,看看就好。”陆德明笑着摇摇头。
“陆老!这些都是小玖让人送回来的!将来还有更多的书籍送回来。”房玄龄轻轻拍拍陆德明的手背,附在他耳边,朗声说道。
“呵呵呵!灭国无数,为中原减少威胁,大唐国运,至少增添两百年。”陆德明乐呵呵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