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漫酒吧。
这间位于顶级商圈角落的清吧,与周遭的纸醉金迷格格不入。
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没有疯狂扭动的男男女女,只有舒缓的蓝调音乐像溪流般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闵袅袅推开那扇沉重的橡木门时,满身的戾气几乎要将这方静谧的天地撕裂。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窗边的女人。
白萋。
她穿着一条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裙,裸露的肩颈线条优美如天鹅,指间夹着一杯猩红的液体,正姿态优雅地望着窗外迷离的夜色。
闵袅袅踩着高跟鞋,发出咄咄的声响,径直走到白萋对面,重重地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限量款包包扔在桌上。
这就是白家大小姐?
白氏集团的总裁?
闵袅袅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她听说过白萋,京圈里都说她是个杀伐果断的女强人,年纪轻轻就将偌大的白氏集团牢牢掌控在手中。
今日一见,那股子清冷孤傲的劲儿,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白萋仿佛才察觉到她的到来,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闵袅袅那张因愤怒而略显扭曲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不悦,唇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闵小姐来了。”
“嗯。”闵袅袅的语气硬邦邦的。
见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白萋垂眸轻笑了声:“以前在一些宴会上,远远见过闵小姐几次,只是觉得闵小姐是闵家捧在手心里的千金,身份尊贵,我怕是没什么资格,所以一直没敢上前主动攀谈。”
“今晚再见,更觉得闵小姐一身贵小姐气质,让白某有些自行惭愧了。”
这话像是一剂强效镇定剂,精准地注入了闵袅袅几近爆炸的神经。
闵家千金,身份尊贵。
这几个字,瞬间抚平了她今天在傅氏集团大门前被践踏得粉碎的自尊。
她胸口的剧烈起伏缓缓平复下来,看着白萋的眼神,也从审视和敌意,变成了几分得意。
看吧,就算她闵家现在遇到了点麻烦,她闵袅袅在外面,依旧是旁人需要仰望的存在。
“白小姐太客气了。”
闵袅袅端起架子,故作随和地摆了摆手:“你也是白家大小姐,不用这么妄自菲薄,虽然你年纪比我大上几岁,但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姐妹看了。”
白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受宠若惊。
她招来侍者,没有问闵袅袅的意见,便径直点了一款酒。
“尝尝这里的‘深海遗梦’,用蓝宝石金酒调的,很适合今晚的夜色。”
很快,一杯泛着幽蓝色光泽的鸡尾酒被送到了闵袅袅面前。
冰块在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某种蛊惑人心的咒语。
闵袅袅端起酒杯,将那冰凉的液体一饮而尽。
酒精的辛辣顺着喉咙一路烧进胃里,那股灼热的痛快感,让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有了松懈。
她需要这场醉。
……
晚上十点,金碧辉煌的国贸大酒店门口。
一场规格极高的商业宴会刚刚结束,衣着光鲜的宾客们陆续离场。
傅靳年、楚绵和楚霖三人并肩走了出来,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空气中残留的酒气。
“妹妹,跟大哥回家吗?”
楚霖停下脚步,摸了摸鼻子,一双温润的眼眸看着自家妹妹。
楚绵闻言,清冷的眸子里闪过疑惑。
不跟大哥回家,还能去哪儿?
她心里这么想着,轻轻点了点头:“嗯。”
楚霖这才满意地笑了,他转过身,向傅靳年伸出手:“恭喜傅总,预祝傅氏的‘天枢’项目,能够顺利上市,一鸣惊人。”
“多谢。”
傅靳年颔首,与他交握了一下。
两个同样身形挺拔、气场强大的男人站在一处,自成一道风景。
楚霖看着傅靳年,目光有些复杂。
他们年纪相仿,在很久很久以前,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挚友。
那时候,他们是整个京城最耀眼的存在,是无数人仰望的传说。
可后来,一场车祸,将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他曾去傅家老宅找过他许多次,每一次,都被那个叫邢鲲的老管家面无表情地拒之门外。
渐渐地,他也就不再去了。
他以为,他们的友谊会随着时间就此尘封。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个男人,竟成了他最宝贝的妹妹的未婚夫。
这层关系,让那份被尘封的友谊,重新变得鲜活而紧密。
楚霖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傅靳年的肩膀,便拉着楚绵走向停在路边的楚家专车。
楚绵坐进豪车的后座,降下车窗,对着车外的傅靳年轻轻摆了摆手。
傅靳年站在原地,深邃的目光追随着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直到它汇入车流,再也看不见。
周勤不知何时从另一辆车上下来,走到傅靳年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低声道:“二爷,以前您和楚大少的关系,跟亲兄弟也差不离了,现在身份一转变,感觉……还挺奇妙的。”
傅靳年没有说话,收回目光,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回去。”
车上。
楚绵想起之前听三哥楚羡提过一嘴,说大哥和傅靳年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不禁有些好奇。
“哥,你和傅靳年以前真的很好吗?”
楚霖看着自家妹妹那双写满了求知欲的清亮眼眸,心头一软,宠溺地笑了起来。
“嗯,在十多年前,我和他被人称为‘京城双侠’。”
“噗……”楚绵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京城双侠?
这个称呼,用在杀伐果断的楚大总裁和清冷腹黑的傅二爷身上,怎么听都觉得有种莫名的喜感。
中二加古早......
这是哪位大神取的称号?
楚霖见她笑得开心,嘴角的弧度也愈发柔和:“你别笑,这可是当年京城商报给起的名号。”
哦~
原来是京城商报。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似乎穿透了车窗,望向了遥远的过去。
“那时候,我们都才二十出头,他是傅氏集团最年轻的总裁,我是皓楚国际的董事长。”
“我们两个,在商场上斗得天昏地暗,收购、打压,什么手段都用过。”
“但我们有个共同的原则,就是只对那些名声狼藉、靠着不法勾当发家的公司下手。”
“一来二去,倒是替不少人出了气,也让京城的商业环境清明了不少,所以才有了那个外号。”
“甚至……还有人偷偷嗑过我俩的cp。”
楚绵彻底愣住了。
她从未听说过这些往事,也无法想象,那个如今深沉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傅靳年,曾经也有过那样意气风发、快意恩仇的少年时光。
“那后来呢?”
她忍不住追问。
楚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
他伸手,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楚绵的头。
“后来,十二年前他出了车祸,双腿残疾,从那以后,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直到今年,才重新回来。”
“我们的友谊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我们都三十多岁了,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很多事情,很多感情,都习惯放在心底了。”
楚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傅靳年当年的销声匿迹,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的残疾,更是因为精神上的骄傲和自尊。
那个曾经站在顶峰、光芒万丈的少年,怎么能容忍自己以一副破碎残缺的样子,去接受世人同情或怜悯的目光?
所以他把自己藏了起来,藏在黑暗的深渊里。
她想起了那些年,他们以笔友的身份,互相通信的日子。
她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知道她是谁,两个同样身处黑暗中的灵魂,用最笨拙的方式,互相写信,互相鼓励,汲取着对方给予的温暖。
如今,他已经走出了阴霾,双腿痊愈,重新站在了世界之巅。
而那个给他带来无尽痛苦的闵祥玉,也被他亲手关进了康安疗养院,永无出头之日。
未来,应该会是一片坦途吧。
……
自从傅氏集团被追月科技收购的消息传出后,傅靳年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之中。
无数想要攀附合作的公司蜂拥而至,几乎要踏破傅氏集团的门槛。
温砚尘和白萋那边,倒是出奇的安静,接连三四天,都没有再来烦扰楚绵和傅靳年。
这反常的平静,让楚绵心底隐隐生出不安。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宁静。
三天后的夜里,十点刚过。
楚绵独自一人来到衣帽间。
从隔间夹层的保险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三样东西。
一个精致的八音盒,一个严丝合缝的机关盒,以及一个黑色的天鹅绒盒子。
她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将三样东西在面前一字排开,双手撑着下巴,静静地凝视着。
八音盒的秘密,她已经解开了一半。
那首空灵优美的曲子,是三十多年前,着名音乐家沐流云的封神之作——
《锦曲》
而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里,躺着一条蓝宝石项链。
吊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上面用一种古老的阿婆罗语,刻着几个奇怪的字符。
她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翻译出那几个字的意思——
老鼠娶亲。
在华国的传统民俗里,“老鼠娶亲”的日子,通常指的是正月初三。
1994年1月3日。
一串看似普通的数字,代表着一个具体的日期。
楚绵几乎可以肯定,这串数字,就是打开某个机关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