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霖年岁太小,只是临时派以钦差的职务,并不是正式授官了。
如同管理牟驼岗一样,只待他及冠之年,基本什么官都任他挑去。
其实官家倒是想破格提拔他,但齐霖觉得那样岂不是要天天去点卯上班,不太自由,便拒绝了。
聪明人心里都清楚得很,齐二郎极受官家重用,根本就是官家培养的下一任内阁首辅,便不敢因他此时年龄小而怠慢。
墨兰特意坐在离男客室屏风最近的位置,听着他们的谈话,耳朵已经竖了起来,好奇地听着。
如兰鲜少见爱出风头的四姐姐坐在角落,迷糊地从王若弗怀里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她有些奇怪地走了过去,坐在她墨兰旁边,正巧也听到齐衡盛竑的对话。
她一下子就醒了,悄悄对墨兰道:
“前几日收到玉郎弟弟送来的节礼,还以为他要回京了呢,没想到他还在外面玩。”
墨兰瞥了她一眼:“五妹妹爱玩当别人也是吗?玉郎可是领了钦差令的,汴京满城勋贵子弟,谁也比不上他。”
“四姐姐这话说的是,可玉郎弟弟出去前亲口与我说的,他就是出去玩的,怎么?他没和你说吗?”
如兰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墨兰居然阴阳怪气地呛她,语气便也不善了起来。
她自以为压过了墨兰一头,说完便歪了一下脖子笑,俨然是炫耀。
墨兰抿了抿唇,心中不太舒服,这时听到齐衡答:
“蝗灾已除,只是防治未来隐患费时间。”
“玉郎要督查改旱换水,此非一日之功啊。”
盛竑道没听过这个说法,疑惑地问:“怎么个改法,这与治蝗有何关联?”
齐衡温和笑道:“玉郎正要着书写一本《治蝗策》,与我书信说过……”
平凡百姓以为的治蝗:开赈粮,鼓励百姓捉蝗虫换菽米银钱
平凡穿越者以为的治蝗:吃吃吃,人间美味,优质蛋白,吃到绝种。
在甄嬛传中治国八十载的齐霖治蝗:开粮,布围捕蝗,掘壕沟埋蝗,放鸡鸭吃蝗,驱鸟食蝗。
为什么不让人吃蝗虫呢?
当然是因为有毒啊。
穿越者课堂开课了,绿色的蝗虫可以吃,但蝗灾中的蝗虫是不能吃的。
这东西,聚而有毒,除非高温煮煎炸,才能减少毒素,但人吃多了一样会死。
这时候,有大聪明就要问了,既然高温去毒素,那就炸啊,脆脆哒,撒把孜然香死了。
但古代,柴米油盐贵啊,柴还排第一个。
先不说灾民家里有没有油,他们连柴都贵得很,想水煮,连柴都没有,怎么吃呢?
“这蝗卵就藏在土中,要想来年无灾,便要提早处理了这些卵,或翻地掘卵,或将旱地改成水田,这治蝗的根本便成了治水。”
“玉郎忙着拦洪蓄水,疏浚河道,这才脱不开身。”
墨兰一听便侧眸笑着对如兰说:
“五妹妹向来听不懂好赖话,他说去玩儿是怕大家担心才这么说的,只你一个人真信了。”
如兰瘪着嘴,强撑着昂着下巴:“那也是怕我担心,和你有什么关系。”
墨兰知道她在嘴硬,不与她争辩,只露出看破一切的微笑.
偏笑得如兰愈发不自在,气噔噔回王若弗身边去,兔子埋头般扎进她臂弯里。
屏风另一边,齐衡还给盛竑看了他以此为灵感写的策论。
盛竑看了连连点头:“从前见你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只略少了些根骨,如今倒是沉淀归真了。”
“世伯谬赞,多亏了长柏兄的指点。”齐霖谦逊回了,又捧了长柏一把。
其实真实原因是因为玉郎给他写的信大多是民间务实之法。
弟弟的信,他总装在匣子里反复读的,见得多了,自然也耳濡目染了。
而盛长柏也的确是个极好的同窗,若有问题,必细心教导讨论,不会藏私,因此感谢他也不是随口胡诌的。
只是齐衡能开窍早开窍了,不会这一年文章才慢慢夯实下来。
……
时间转眼又过了一月,齐衡都想去黄淮找人了,才收到弟弟的海东青来信。
说是恰巧遇见了顾二叔,要一起回京了,他这才按捺住。
这一天,是顾廷烨从白鹿洞书院回来的日子,齐衡长柏长枫早早等在街口了。
春寒料峭,长枫无聊地走来走去,长柏与齐衡正轻声交谈,远远听到了马蹄声。
三人抬眼看去,一健硕男子披着黑斗篷骑马走在最前,后面一匹马上是他的长随石头,再然后就是一溜的马车行礼。
“顾二哥来了!”长枫叫了一声,快步上前去热情地给他牵了马。
齐衡忙走过去往后看,却不见什么马了,他忙问:“二叔,玉郎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
若是玉郎也在,哪里耐烦坐马车,定然也是骑马的。
齐衡心里急,还没等顾廷烨说话又要走到后面的马车处,被对方抬手拦住:
“诶诶。”顾廷烨笑着,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家中女眷,元若,你怎么只问玉郎不问问我啊。”
齐衡直接被他给的信息给扔懵了,女眷?什么女眷?
顾二叔不是去读书的吗?哪有什么女眷?
长柏也皱着眉,拉着顾廷烨走到一边,难为情压声道:
“怎么还有女眷呀?”
顾廷烨有些拘谨地揣着手,笑得很腼腆,装老实:
“之前在汴京帮过的一个女子,实在可怜,身家被哥哥骗光了,他哥哥走投无路跳了崖,她没办法,跑到书院来找我,我就……就收了。”
“哎呀。”长柏轻叹了一声,不认同但也无可奈何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那玉郎呢?你途中遇见他没有?”
顾廷烨笑容一收,疑惑道:“一个两个都问,怎么回事?我倒奇怪怎么元若管我要玉郎呢?他没和我一块儿啊。”
齐衡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
“玉郎没和你在一起?他写信与我说途中和你遇见,要结伴同行啊,顾二叔,你别捉弄我。”
顾廷烨蹙眉:“我骗你作甚,是不是他拿我当筏子,又出去哪里玩儿了?”
齐衡转念一想,觉得也有道理,还真是玉郎会干出来的事:
“二叔说得有理,我这就写信去问,他这次还不回来,我真要去亲自找他,再不受他敷衍。”
他有些歉意地看了顾廷烨一眼:“二叔,你先安顿,晚上望月楼我请客给你接风洗尘。”
说完他提着衣摆就要走,却听见有道女声叫他:“这位便是元若小侄吧。”
声音婉转娇柔,好似杜鹃戏青梅,含羞带怯。
齐衡疑惑地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马车,又看了一眼顾廷烨。
后者则笑了笑,殷勤地跑了回去,比小厮还贴心地去伺候。
一只如玉的手从车帘后伸出来,骨节不突出,直而纤长,白而晕粉,像是拆了月的骨,折了花的魂捏造的艺术品。
长枫就站在旁边 ,心想难怪顾二哥被拿捏得死死的。
他这女眷光一只手就美得出尘,还不知本人何等绝色呢,唉,这英雄救美怎么没落在我头上呢。
马车帘被缓缓撩开,下来一个粉衣女子,流苏耳环轻轻摇曳,面纱朦胧如烟,一双多情眼艳若飞霞……只是,好高!
长枫一呆,顾二哥这女眷怎么比他们一众男子都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