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萧强作镇定地上前，亲自检查了两个碗中的液体，又翻看了卓旻薇脖颈后的印记，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沉了下去。
“信不信由你们。”
顾念雪盖上药箱，语气里带了丝冷意，“但解毒必须要找到真正的宿主，既然不是她，你们便要想办法尽快找到此人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牧星驰突然笑了。
那笑声低沉而危险，像冬日冰裂的声响：
“把她拖下去。”
卓旻薇脸色骤变：
“大王，我们是生死一体的！你杀了我，你也活不成！哈哈哈哈，难不成······你也信她？”
牧星驰缓缓起身，
“朕记得，太子妃曾说过，不听话的人，做成‘人彘’最好。” 他走到顾念雪身边，目光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不如就照太子妃的意思办？”
顾念雪心头一紧。
那是当初她被千寻掳上船时，气急之下随口说的，没想到他竟记到现在。
“不可。”
她稳住心神，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她一个弱女子，万承受不住人彘之刑。况且，你们还得靠她查出生死羯的真正宿主，留着她还有用。”
牧星驰俯身靠近她，呼吸几乎要拂过她的耳畔，顾念雪下意识退后半步，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太子妃终究还是存了恻隐之心啊。”
看着她眼底的戒备，牧星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终是冷声道：
“先关起来，好好审审，让她吐干净。”
赤羽卫拖走卓旻薇的脚步声消失后，顾念雪打开药箱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排银针：
“既然生死羯暂时解不了，便先为你施针，看看心疾是否有恶化。”
牧星驰听她如此说，方才沉郁的心情竟莫名好了许多，看着她手中的银针：
“这就开始了？”
“脱衣服。”顾念雪淡淡道，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
牧星驰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趣味，
“这么直接？”
顾念雪扫了他一眼，冷不丁地说道：
“大王既请本宫来替您医治顽疾，便该懂医者手中从无尊卑男女。”
她瞥过对方的衣领，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像霜的弧度，“您身上这副皮囊，在我眼里与庖厨案上的五花肉并无二致。”
牧星驰蹙眉，拿他跟猪比，这女人······
“当初在京都围场，太子妃就看过朕的身子。”
牧星驰慢条斯理地解开腰带，外袍滑落肩头，露出精瘦的脊背，肌肤上还留着几道陈年旧疤，
“若是按中原的规矩，怕是以身相许也不为过吧？”
“大王以身相许，我可无福消受。” 顾念雪抓起银针，寒光闪过的瞬间，针尖却偏了半寸，扎在他肩胛骨下方。
“您还是省省力气吧，施针时气息不稳，对病情不利。”
牧星驰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汗，却真的不再说话。
第二针落在腰侧时，顾念雪明显感觉到他肌肉骤然紧绷。
她故意停顿片刻，看着他隐忍的侧脸，忽然明白这男人的狠厉从来都带着自毁的疯狂。
就像此刻，明知道她在报复，却偏要硬扛着。
“疼吗？若是疼可以不必忍着。” 她的声音很轻，像落在炭火上的雪。
牧星驰转头看她，眸子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偏执，有隐忍，还有一丝近乎病态的温柔：
“只要是你扎的，就不疼。”
窗外的风突然停了，竹叶静止在半空，如同这一室凝滞的时光。
顾念雪手腕微沉，银针悬在对方膻中穴前半寸，忽然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顾念雪深吸一口气，避开他灼热的目光，继续施针。
第三针、第四针······每一次下针，她都带着几分刻意的迟缓，仿佛在试探着什么。
而牧星驰始终一声不吭，只是那紧蹙的眉头和额角不断渗出的汗珠，暴露了他并非真的毫无痛感。
蓝雨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却又不敢多言——得亏殿下被赫连城主拉去巡视万历驻军地了，否则看到这一幕，怕是要掀了整个城主府。
不过，这牧星驰对自家主子的态度实在太过反常，那隐忍的执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纵容，都让她觉得不安。
蒋萧更是坐立难安，他一会儿看看牧星驰苍白的脸，一会儿又看看顾念雪专注的神情，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太子妃，怕是要成为北疆最大的心腹大患！
突然间，牧星驰喉间溢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月白的衣襟。
“胆敢谋害大王，其罪当诛！”
蒋萧目眦欲裂，立即拔剑指向顾念雪的心口！
顾念雪本能地后退，后腰撞上桌沿，疼得闷哼一声。
蓝雨反应极快，顺势扔出一枚暗器打掉蒋萧的剑，迅速上前扶住顾念雪，警惕地盯着蒋萧。
“血口喷人！”
“蒋萧！”
牧星驰缓了缓气，沉声喝止，声音带着刚呕过血的沙哑。
“退下！朕没事。”
他抬手拭去唇角血迹，喉间那股淤塞感散去后，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看向顾念雪时，眼底竟带着一丝笑意，“太子妃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这一针下去，倒是舒坦多了。”
目光掠过顾念雪煞白的脸，她下意识护着小腹，指尖都在发颤。
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立即站起身，想要查看她的状况，却被蓝雨执剑拦住。
“大王自重！”蓝雨的剑刃闪着寒光，寸步不让。
牧星驰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声音不自觉放轻，
“是我的人唐突了，冲撞了太子妃，朕替他向你致歉。”
蓝雨一惊，一国之君竟会向太子妃低头，这······什么情况？
顾念雪定了定神，扶着蓝雨的手站直身体，避开他的目光：
“你的心疾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根治，但我会尽力让你与常人无异，后面连着五日，都要按时施针，一会儿我会让人将方子拿过来，大王按方服药就是。”
“你······可还好？”牧星驰看着她依旧紧蹙的眉头，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顾念雪没有回答，只是声音微颤，拉着蓝雨的衣袖：
“蓝雨，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