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加入后,林向安陪着闲谈一阵,随即便起身,举杯逐桌敬酒。
今日的席间,特地安排了掌柜与镖局的伙计分散在各桌,他们并非单纯陪酒,而是有意引导宾客谈及日常经商的难处。
这些受邀之人,大多与粮食买卖多少有些牵连。
看似是大家随意吐槽,其实却是在为稍后推出的“惠农契”打基础。
待酒过三巡,人声鼎沸、气氛渐入佳境时。
林向安重新回到席中,拱手高声说道:
“方才听了诸位所言,感同身受。
胥吏盘剥、运路不畅、粮价不稳,这些困扰,在下都记在心里。
在下不才,愿借此次奉旨差事,试着为乡梓破一破此局。”
话音一落,他示意手下将预先准备的“惠农契”样本呈上,朗声讲解:
“这是‘安平粮行’拟定的‘优粮优价契约’。
第一,价格锁定。
凡签约者,皆按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收购。
从此不必担心粮价起落之忧。
第二,上门收购。
诸位只需将粮食运至乡间晒场,
其余由我‘安平粮行’派车马、船队亲自上门装运,免去运输之苦。
第三,标准清晰。
只要颗粒饱满、晒干扬净,绝无压级压价之事!”
说罢,谢云指派的王镖头也适时补充,语气铿锵:
“届时,各收购点皆有我镖局伙计驻守。
银货两讫,当场清算,绝无白条!
若有地痞泼皮敢来捣乱,
嘿嘿,那正好由我们镖局出手,收拾收拾筋骨。”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低声议论起来。
原本有人还担心林向安此举是为了独吞粮食市场。
如今听他愿意高出市价收购,心头的芥蒂不觉淡了几分。
林向安见时机成熟,继续说道:
“此契,不敢说能解万难,但凡愿意信任林某的乡贤,总能多一份保障,多一条财路。”
说罢,赵泽那边的掌柜立刻带着人分赴各桌,亮出《合作意向名录》,笔墨随手奉上。
并不强迫,只是话里暗含“机不可失”的意味,氛围自然而然被烘托了出来。
不同身份的人,也得到不同的合作模式:
对大地主,首批签约的,可直接成为‘安平粮行’的优质粮源基地。
对本地商贾,若愿意,可在各镇设立代收点,从收购款中抽取佣金,赚得稳定丰厚。
至于那些昔日同窗好友,则另有一番安排。
便对这桌同窗说道:
“县学之谊不必说,若诸位有志于实务,亦可来‘安平’担任理事,帮忙协调各乡收购事宜。薪俸必从优厚。”
此言一出,几桌之间气氛陡然热烈,不少人目光闪烁,显然已被勾起兴趣。
林向安因事务繁杂,没空一一深谈,只是把机会抛出来。
至于是否接住,全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刘文昌、薛文逸、冯辰三人心思各异。
冯家是丝绸大户,从未涉足粮食买卖,他来此更多是叙旧。
薛家经营酒楼,虽不直接碰粮,但背后却有人专门收购,他听得格外留心。
林向安此番筹备,其实就是提前给诸人一个缓冲时间。
等消息传开,先行者必定占尽便宜。
刘文昌倒并不上心,只当个热闹。
宋桐却若有所思。
宋家家业未来他大哥继承,与他无关。
林向安抛出的提议,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条新的路。
若能借机脱离宋家,另寻依靠。
倒也不失为一桩机缘。
孙文石与杨辉的心境则完全不同。
二人家底薄弱,县学资源有限,心中早有走出去闯荡的念头。
他们与林向安共过事,知他为人,最为心动。
只是一来场合不便,二来林向安事务缠身,他们只好将话压在心里,耐心等候。
毕竟,这事讲究个“赶早不赶迟”。
酒宴散去,冯辰、薛文逸、刘文昌与赵泽相谈甚欢,结伴去了别处玩乐。
而宋桐、孙文石、杨辉三人,却静静留下。
直到宴席彻底结束,才等到林向安送客归来。
见他们仍在,林向安心中微微一动,便停下脚步,含笑开口:
“几位不如随我到家中坐坐?”
三人对视一眼,笑着应下。
林向安便领着他们回到县城的宅子。
自他进京后,这里鲜有人常住,只作临时落脚之所。
好在有人定期打理,屋内陈设整洁,一应俱全。
不多时,林远端来茶水与点心,安静退下。
林向安亲自替三人斟茶,神情里带着几分歉意与感慨,笑道:
“今日实在忙得昏头,竟让你们苦等至此。
这三杯茶算是我的罚!
方才席间人多口杂,不及细谈。
快说说,你们这一年如何?家中可都安好?”
他并未急着问来意,而是先关切起三人近况。
孙文石笑着摇头:“同你相比,我们还都是老样子。”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这一年里各自的经历,虽无惊人之事,却带着些许酸甜苦辣。
话说开了,拘谨便淡了不少,屋中气氛顿时亲近起来。
等到叙旧稍止,林向安也不再拐弯,放下茶盏,直言道:
“好了,虚礼就不必多说。你们心中若有想法,直言便可。”
三人在等待时早已商量妥当,便由孙文石开口,坦率道:
“也不绕弯子了。眼下你局面已铺得极大,少不得要用人。我们几人虽才力有限,却愿随你一同效力。”
林向安在京城的事迹,多少也打听出来了一些。
跟着他,不仅能学到本事。
还能开眼界、结人脉。
况且,以他们如今的处境,若想寻一条长远出路,跟随林向安,也算是一条出路。
科举仕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徐徐而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