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在洞壁上摇曳，映出两人交错的身影。
洞穴幽深如巨兽之喉，冷风从深处吹来，带着铁锈与陈年尘土的气息。
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腥味。
像是青铜锈蚀千年后的血气。
张起灵走在前头，脚步轻而稳，黑金古刀横于身侧，刀锋微动，感知着空气的流动。
他眸光沉静如寒潭，每一步都踩在时间的缝隙里，仿佛早已将这座机关重重的山腹走过了千百遍。
黑瞎子紧随其后，脚踝虽疼，却咬牙撑着，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他眯着眼打量四周石缝中嵌着的铜线机关，低声嘟囔：“这地方……不对劲。”
“太安静了，一点响动都没有。”
张起灵微微颔首，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风里：“有机关，还没被触发。”
话音未落，脚下石板忽然一沉。
“小心！”张起灵猛地拽住黑瞎子后退一步。
只听“咔”一声闷响，前方三步远的地砖轰然下陷。
随后露出密密麻麻的青铜尖刺，泛着幽蓝光泽——淬了毒。
黑瞎子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差半步就成串烧了。”
张起灵蹲下，指尖轻触地面边缘，眉头微蹙：“不是普通陷阱，是联动机关。踩错一块，整条路都会塌。”
他抬头看向洞顶，火光映照下，隐约可见纵横交错的铜线，如同蛛网般覆盖整个通道上方。
“上面也有机关。”他说，“一旦触发，不只是下面出刺，头顶还会落下重锤或射箭。”
黑瞎子眯眼打量：“那怎么过？”
张起灵沉默片刻，忽然抽出一根细绳，系上一块小石子，轻轻抛向前方未陷落的石板中央。
石子落地，无事发生。
他又试第二块、第三块……
直到第五块时，石子刚落，头顶铜丝骤然绷紧！
“闪！”张起灵一把拉过黑瞎子，滚向墙角。
“轰——！”
数根粗大青铜柱从天而降，狠狠砸入地面，激起尘土飞扬。
若刚才还在原地，早已被砸成肉泥。
“妈的……”黑瞎子拍掉肩上的灰，“这张家祖宗真是把‘欢迎光临’刻在杀人机关上了。”
张起灵没笑，目光锁定那几块安全石板：“只有特定顺序能走。我来探路，你跟在我三步之后，踩我踩过的地方。”
“得令，哑巴。”黑瞎子咧嘴，却见张起灵已迈出第一步。
两人一前一后，如履薄冰，在死亡间隙中穿行。
每一步都精准无比，稍有偏差便是万劫不复。
途中，黑瞎子不小心踢到一块碎石，石子滚向左侧。
那是非安全区。
张起灵反应极快，反手一扯，将他整个人拽回半步。
同时自己以刀尖点地，借力旋转，避开一道横扫而来的暗弩。
“谢了。”黑瞎子喘口气。
张起灵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淡淡的关切：“别分心。”
“嗯。”黑瞎子点头，心里却暖了一下。
他知道，哑巴从不说多余的话，但每一次出手，都是为了他。
终于，他们踏过最后一块安全石板，进入一段狭窄甬道。
空气更冷了。
“第一关过了。”黑瞎子松了口气，揉了揉发僵的脸，“后面还有几道？”
“四。”张起灵淡淡道，“这只是开始。”
闯过第一关后，外头已是深夜。
四姑娘山北坡积雪深厚，寒风呼啸如鬼哭。
两人没有出山洞，而是寻了一处岩洞暂避，生起篝火。
黑瞎子靠坐在石壁边，脱下靴子检查脚踝。肿得厉害，青紫一圈。
“你坐这儿别动。”张起灵忽然开口，从芥子空间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黑色药膏。
“哎？你还带这个？”黑瞎子挑眉。
“建马给的。”他蹲下，一手托起黑瞎子的脚，动作轻缓地涂抹药膏。
火光跳动，映在他脸上，冷峻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黑瞎子低头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忽然笑了：“我说哑巴，你现在这样，有点像照顾崽的老狼。”
张起灵抬眼看他，眸光微闪：“那你就是那只不听话的小狼。”
“嘿！”黑瞎子佯怒，“我可是猛兽，貔貅转世懂不懂？”
“嗯。”张起灵应了一声，手指却不自觉地多揉了几下，“等回去，建马会给你补血脉。”
“哦？”黑瞎子眼睛亮了，“建马又给你什么好东西？”
张起灵没答，只是轻轻包扎好他的脚踝，然后起身添柴。
夜深了，风雪更大，冷风吹进山洞，不免会吹到他们选的地方。
黑瞎子裹着毯子凑过去，挨着他坐下：“你不冷？”
“我不怕冷。”
“可你也会流血。”黑瞎子盯着他袖口隐约渗出的一道血痕，“毒蜘蛛和刚才挡暗弩的时候，伤到的吧？”
张起灵一怔，他知道瞎对于自己的关注非比寻常，还不等他接话。
下一秒，黑瞎子已经扯开他衣袖，果然看见一道三寸长的伤口，皮肉翻卷，血还未止。
“你怎么不说？”他声音压低，带着怒意。
“小伤。”
“放屁！”黑瞎子抓起医药箱，“你总这样，把自己当铁打的！我不是真瞎子，也不是傻！”
张起灵任他处理伤口，静静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火光照亮了他的眉骨、鼻梁、唇角……
那一瞬间，他忽然伸手，抚上黑瞎子的脸颊。
“对不起。”他说。
黑瞎子动作一顿。
这是张起灵极少说的话。
他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笑了：“算了……下次再这样，我就亲你，堵住你的嘴。”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红了耳根。
张起灵却没躲。
他缓缓靠近，在离唇仅毫厘之处停住，低声道：“……那你现在就可以。”
黑瞎子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瞬，他猛地扣住张起灵后脑，狠狠吻了上去。
火焰噼啪作响，雪花落在洞口，瞬间融化。
这一吻炽烈如火，夹杂着疲惫、担忧、依恋与不肯说出口的“怕失去”。
良久，才分开。
黑瞎子喘着气，额头抵着他：“记住了，不准再一个人扛。”
“好。”张起灵轻声答应，“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