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那是一个黑暗的年代,汉奸和走狗是那个时代的特产。其中最阴险毒辣的要数被称为“催花夺命手”的逸先生。他的眼里只有女人和权力,他的双手沾满了同胞的鲜血。
“老板,那个家伙差不多了。明天宪兵队一定会来要人的,您看我们?”下楼梯时,逸先生身后的手下正在汇报。
逸先生淡淡的说道:“呵,他们又没说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您的意思是?”
“乃伊组特(把他做掉)”
手下点点头,又说道:“杜先生在追查运到重庆的那批军火。”
逸先生擦了擦手上的戒指:“你说月笙啊,帮我约他吃饭,明天在司令部。”
“他要是不来呢?”
“不来?”逸先生语气中多了一丝残忍:“一道组特!”(一起做掉)
在上海南洋公学,一个学生话剧团正在密谋一场惊天动地的刺杀行动,其中就有一菲的曾祖母——胡小菲。
“胡小菲?这个名字好熟悉。”画面突然暂停,孟屿吐槽了一下。
孟屿这一嗓子,把沉浸在“逸先生”阴森氛围里的几个人都喊回了神。胡一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熟什么熟!听故事呢,别打岔!这是我曾祖母的故事,跟你家谱没关系!”
“哦哦,抱歉抱歉,您继续,胡曾祖母!”孟屿赶紧缩了缩脖子,拿起奶茶嘬了一口掩饰尴尬。
“小菲姐,刚刚的演出太成功了。六百多名观众群情激愤啊!”酷似唐悠悠的女子拉着胡小菲的手激动的说道。
“你演的也很好啊,赶快去收拾东西,我们晚上还有义演呢。”
突然,一位男子站了起来。
旁白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位就是我们话剧社下属学生会的主席,曾贤儿。
曾贤儿开始煽动大家:“各位,我有个同乡在情报司令部里当副官,他告诉我明晚那里将有一个重量级的会面。一方是上海滩走私界老大杜月笙,而另一方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汉奸——这个人姓逸。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我想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做些什么。”
“对,我报了新东方的中级口译,后天开学。”
“我要去欧莱雅暑期实习,听说做满三个月就能拿到offer。”
“我爹地给我买了机票去新西兰避暑。”三位配角开始转移话题。
曾贤儿大喊:“Stop!我们现在在讨论人命关天的话题。我们演话剧,赚观众的眼泪,把嗓子喊哑,也比不上杀一个货真价实的汉奸来得实惠。”
“当杀手能给offer嘛?”
“什么offer,最多给张证书。”
“够了听着,趁现在放假,学校不知道,我们隐藏身份,混进司令部,勾引逸先生,然后趁机......哈哈哈哈哈。”曾贤儿发出了魔性的笑声。
“主席,你有没有具体的计划?”唐小悠问道。
“当然有,为革命保护视力…眼保,呸为革命,我需要一个愿意献出身体和生命的女同学。”
所有人不为所动,唐小悠站起身子面色凝重的看向曾贤儿。
“就你了,”曾贤儿欣慰地说道,推开小悠:“黄佳之同学!听着,你要借打麻将的机会接近逸先生,他会疯狂地爱上你,在一系列儿童不宜的段落之后,他一定会带你去买钻戒,然后我们就可以下手了。听明白了没有?”
“啊?我吗?”她有些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
胡小菲这时站起身子:“当你亲眼见到这个背叛同胞和尊严的汉奸时,你就会觉得,杀人,一点都不难。我们只恨杀的不够多,不够快!”
曾贤儿被她吓到了:“你的意思是?”
“行了,我们要干就干脆来一票大的,我要把他们的司令部给炸了!谁加入?”胡小菲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同时指着曾贤儿。
小菲目光如炬,手指稳稳指向曾贤儿:“民心所向!曾主席,炸司令部的重任,组织上就交给你了!”
曾贤儿一个激灵,后背撞在排练用的破木箱上,发出“咚”一声闷响:“啊?我?炸…炸司令部?小菲同志,这…这难度系数是不是有点太高了?我们是不是…先从外围渗透做起?比如…炸个厕所?” 他声音发虚,眼神飘忽,试图在“刺杀汉奸”这件过于刺激的事情上寻找一个更温和的切入点。
“厕所?”胡小菲嗤之以鼻,双手叉腰,气势迫人:“逸先生那种级别的汉奸,会去公共厕所吗?要干就干大的!端了他的老巢,为民除害,永绝后患!” 她手臂一挥,仿佛已经看到了司令部在硝烟中化为废墟。
唐小悠怯生生地举手:“小菲姐…炸…炸司令部…我们连炸药都没有啊…”
“谁说没有?”一个冷静、清晰的声音从排练厅角落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女学生正坐在一张堆满书本的桌子后,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支笔,在一张复杂的图纸上写写画画。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专注:“根据逸先生司令部建筑图纸的公开档案分析(她指了指桌上摊开的几张泛黄的图纸),其主体结构承重存在设计冗余度不足的问题。我初步计算,只需要在三个关键节点精确放置tNt当量约为……”
旁白突然响起:“这位是我们数学系的天才美女,诸葛明理。”
“大力戴眼镜也好美!”
“闭嘴!”
诸葛大力听到孟屿夸她,她默默的找出来了自己装饰用的眼镜,带了上去。
“等等!”曾贤儿赶紧打断她:“诸葛同学!你…你哪来的司令部图纸?还有…tNt?!我们话剧社经费只够买点红药水当血浆啊!” 他感觉血压有点高。
诸葛明理推了推眼镜,语气毫无波澜:“图纸是校史馆公开陈列的1938年市政建设档案复件。至于tNt,”
她顿了一下,从桌子底下提出一个看起来很重的帆布包:“家母在工部局任职,我以‘研究建筑材料抗压性能’为由申请了少量实验样品。理论上,其能量释放效率足以完成对目标建筑的结构性摧毁,符合本次行动的根本诉求。”
排练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帆布包,仿佛里面装着的是随时会爆开的太阳。
胡小菲最先反应过来,眼睛放光,一拍桌子:“太好了!诸葛同学!组织上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爆破组组长就是你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胜利在招手。
所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就这样,我们的英雄胡小菲带着他的随从曾贤儿和诸葛明理上路了。
“你确定要炸掉这里?玩得太大了吧。”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早晚要炸了这个违章搭建。”
“慢着,你搞错了,这是司令部,不是楼下的违章搭建。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你们慢点啊,我怕炸药走火。”诸葛明理拿着一捆炸药跟在后面。
“废话少说,早晚都要炸!”胡小菲跳下围墙,英姿飒爽安稳落地。
诸葛明理也跟着跳下,曾贤儿最后跳下压到她身上。
“哎呀。”
“什么动静?”一群士兵围了过来。
胡小菲双手叉腰走上前:“好狗不挡路,挡路的都是路障。”
胡小菲双手叉腰,那句“挡路的都是路障”话音未落,对面几个士兵脸上刚浮起错愕和凶狠,战斗——或者说,单方面的“清理路障”——就开始了。
没有刀光剑影的慢镜头,没有夸张的拳脚特效,只有一种近乎粗暴的效率。
“左边两个归我!”胡小菲语速快得像下命令,人已经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当先一个士兵刚举起步枪枪托想砸,胡小菲矮身一记精准的扫堂腿,那人重心不稳,脸朝下“咚”地一声闷响砸在地砖上,步枪脱手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发出哐当声。
第二个士兵反应稍快,刺刀刚亮出来,胡小菲已经欺近身侧,手肘闪电般向后一顶,正撞在对方肋下软处。那士兵“呃”地一声闷哼,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软倒,蜷在地上直抽冷气。整个过程不到三秒,干净利落,仿佛她只是在排练厅里热身。
几乎在胡小菲动手的同时,诸葛明理动了。她像是没看到眼前的危险,反而低头飞快地扫了一眼怀表,然后抬头,目光精准地锁定右边剩下的三个士兵。
她没像胡小菲那样冲,只是向前踏了一步,正好踩在一块松动的地砖边缘。那地砖“咔哒”一声翘起,绊得最前面那个士兵一个趔趄。就在他身体失衡前扑的瞬间,诸葛明理手中的那捆炸药——此刻被她当成了趁手的钝器——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仿佛计算好了抛物线末端似的,“砰”地一声,不偏不倚砸在那士兵的后脖颈上。士兵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软倒。
第二个士兵见状,怒吼着挺刺刀冲来。诸葛明理面无表情,侧身让过刺刀锋芒,同时左脚看似随意地向前一伸,精准地勾在了对方前冲的脚踝上。
巨大的惯性让那士兵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倒。诸葛明理甚至没多看一眼,右手的炸药捆顺势往下一杵,像捣年糕的棍子,轻轻巧巧地“点”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扑通,又倒一个。
第三个士兵被这诡异高效、毫无章法却又精准得可怕的打法吓懵了,举着枪的手都在抖。
诸葛明理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走廊昏暗的光,她似乎微微歪头计算了一下距离和角度,然后手腕一抖,那捆炸药竟然被她当成了链球一样甩了出去!虽然力道不大,但角度极其刁钻,旋转着砸在了士兵的膝弯处。士兵“哎哟”一声跪倒在地。
诸葛明理已经快步上前,捡起地上的炸药捆,动作流畅地再次“轻点”了一下对方的太阳穴。世界清静了。
整个过程,比胡小菲那边慢了那么一两秒,但同样迅捷无声,透着一股子理科生解数学题般的冷静和高效。她甚至还有空扶了扶刚才动作时有点歪掉的眼镜。
“搞……搞定了?”曾贤儿的声音从墙角的阴影里颤巍巍地传来。他刚才在胡小菲喊“动手”的瞬间,就一个标准的战术翻滚(虽然姿势有点狼狈)躲到了一个大花盆后面,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此刻,他探头探脑,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路障”,满脸的难以置信。
胡小菲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仿佛刚丢完垃圾,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士兵:“哼,司令部就这水平?比楼下102的保安还弱。”她走到诸葛明理身边,赞许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差点把诸葛明理拍了个趔趄),“干得漂亮,明理!你这炸药……呃,你这‘物理说服器’用得真顺手!”
诸葛明理小心地重新抱好那捆炸药,检查了一下引信部分,确认没松动,才认真回答:“根据目标体型、冲量以及人体最易失衡和造成短暂昏厥的受力点计算,成功率在95.7%以上。炸药作为配重物,其形状和重心分布符合杠杆原理,使用效率尚可。”
曾贤儿这才哆哆嗦嗦地从花盆后面爬出来,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路障”,走到两人身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们俩……这也太快了吧?我战术翻滚的姿势还没摆标准呢!”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昏迷的士兵,又看了看胡小菲和诸葛明理,眼睛突然一亮,压低声音兴奋地说:“哎,你们说……我们这算不算‘正当防卫’?回头能跟学校申请个‘见义勇为’加分或者……工伤假吗?”
胡小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曾主席,你的格局呢?我们现在是要去炸掉汉奸老巢!不是去教务处领奖状!工伤假?等革命成功了,我批你一辈子假!”她抬脚踢了踢地上一个士兵,“别磨蹭了,赶紧找那个逸混蛋的办公室!明理,你的图纸呢?指路!”
诸葛明理立刻从随身的帆布包里翻出那张泛黄的司令部结构图,借着走廊昏暗的光线仔细看了看,然后指向走廊深处一个方向:“根据图纸和当前位置坐标推算,目标人物最可能在东北角的独立办公室区域,那里隔音和安保等级最高。路径上还有两处可能的哨卡,建议采用……”
“建议采用最高效方式通过!”胡小菲直接打断她,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挡路的,都是路障!走!”她大手一挥,像带着两个小兵冲锋的将军,率先大步流星地朝深处走去。
诸葛明理抱着炸药,快步跟上,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路径优化算法显示,其实从西侧回廊绕行,遭遇哨卡的概率会降低17.3%,且距离缩短8米……”
落在最后的曾贤儿看着两个“杀神”的背影,又看看地上躺着的人,咽了口唾沫。
他赶紧小跑着追上去,嘴里还在碎碎念:“等等我啊!……那个,万一遇到带枪的,咱们还是优先考虑一下我的工伤假计划行不行?……哎,小菲,你走慢点!明理,你小心点炸药啊!”
走廊里只剩下他带着点哭腔的尾音,以及地上几堆暂时失去意识的“路障”。
画面外,“等等,这也太逆天了吧。”曾小贤吐槽道:“我哪有那么猥琐!”
“就算其他内容有一点虚构成分,但是你的猥琐,我一点也没虚构。正义的力量本来就是不可战胜的。”胡一菲解释道。
诸葛大力点点头:“这样的战斗方式我很喜欢。”
“大力真帅!”孟屿被诸葛大力迷的不成样子。
唐悠悠若有所思,“话是没错,不过正义的一方要取得最终的胜利还需要一些周折,我觉得故事接下来应该是这样的……”
就在三人进入司令部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打开冲出了两个手持手榴弹的暴徒。不不,不是普通手榴弹,是烈性炸弹。不,不对,不是烈性炸弹,是原子弹。
“快走!!!”由于曾贤儿靠的很后面,他连忙提醒二人。
原子弹滚到胡小菲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胡小菲把诸葛明理推了出去。
忽然炸弹爆炸!等曾贤儿和诸葛明理再朝院子里望去,已经是一片火海,胡小菲葬身其中。
浓烟裹挟着刺鼻的硫磺味和烧焦的尘土气息,翻滚着从院子中央升腾而起,灼热的空气扭曲了视线。
爆炸的巨响仿佛还在耳中嗡鸣,震得曾贤儿脑袋发懵。他下意识地紧紧闭着眼,蜷缩在墙角,直到感觉滚烫的气浪稍退,才敢将捂着脸的手指微微张开一条缝。
视线所及,一片狼藉。刚才胡小菲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冒着黑烟的浅坑,碎石和瓦砾散落得到处都是。而胡小菲本人……
“小……小菲?!”曾贤儿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完全顾不上形象,膝盖重重地磕在滚烫的石子上也浑然不觉。
只见胡小菲一动不动地趴伏在离炸点稍远些的地上,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土,原本英姿飒爽的夜行衣,此刻也变得破破烂烂,后背还有几处焦黑的痕迹。她像是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后摔落在地。
“小菲!小菲!你醒醒!你说话啊!”曾贤儿扑到她身边,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极其戏剧化的哭腔。
他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碰了碰胡小菲的肩膀,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瓷器,一碰就会彻底消失。
“不——!!!”他猛地仰天长啸,那声音凄厉得能划破夜空,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绝望,连不远处零星响起的枪声和警报声似乎都被他这声嚎叫压了下去。
他一把将胡小菲的上半身搂进怀里,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旁边一块还在冒烟的碎砖头带飞。胡小菲软绵绵的身体在他怀里晃了晃,脑袋无力地耷拉着,脸埋在曾贤儿沾满灰尘和眼泪的胸前。
“小菲啊!我的战友!我的同志!我亲爱的……呜呜呜……”曾贤儿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汹涌澎湃,瞬间就糊了满脸。他哭得情真意切,涕泗横流,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在胡小菲的头发上、肩膀上。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革命尚未成功,汉奸还没除掉,你怎么能丢下我们啊!”
他一边嚎啕,一边用力摇晃着怀里的“遗体”,晃得胡小菲的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左右摆动,“我们说好了一起炸司令部的!说好了一起看胜利的烟花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呜呜呜……”
他的哭诉抑扬顿挫,情感饱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对逝去战友的无限追思和对革命事业受挫的深切痛心。
“都怪我!都怪我动作太慢!都怪我胆子太小!我要是早点冲上去……我要是能替你挡一下……小菲!我对不起你啊!”
他哭喊着,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那悔恨交加的表情,仿佛天塌地陷都是他的错。他甚至抓起胡小菲一只沾满灰土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胸口,让那只手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下晃动,“你摸摸!我的心都碎了啊!碎成渣了啊!呜呜呜……”
就在曾贤儿投入地演绎着这出生离死别的大戏时,旁边传来一阵极力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声。
诸葛明理跌坐在几步之外,那捆宝贝似的炸药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此刻唯一的依靠。
她低着头,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她同样布满灰尘的小脸上留下清晰的痕迹。她没有像曾贤儿那样嚎啕大哭,只是紧紧咬着下唇,发出断断续续的、像受伤小动物般的呜咽。
眼镜片被泪水模糊了,她也没去擦,只是透过那模糊的镜片,呆呆地望着曾贤儿怀里毫无生气的胡小菲,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茫然和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
她甚至忘了去计算刚才爆炸的当量是否合理,或者分析胡小菲的受伤位置存活的概率,巨大的情感冲击暂时压倒了她引以为傲的逻辑。
“小菲姐……”诸葛明理终于忍不住,带着浓重的鼻音,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被曾贤儿的哭嚎盖过。
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她抬起手背,胡乱地在脸上抹着,却越抹越花。
整个后院里,只剩下曾贤儿那极具穿透力的、抑扬顿挫的痛哭声在回荡,诸葛明理压抑的啜泣作为背景音,以及远处越来越近的、象征着危险的嘈杂人声和脚步声。
火光映照着两张泪痕斑驳的脸,一张是表演投入、情感喷薄的话剧社主席,一张是初次直面残酷“死亡”、陷入真实悲伤的数学天才。
“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就在这时,士兵的长官突然发话。
旁白再次响起:“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曾贤儿之前说的副官,孟小屿。”
“我成坏蛋了?”
“不要试图猜测剧情!”唐悠悠不让孟屿打岔。
“等等,悠悠。我怎么死了?而且还是这么扯淡的炸弹!”胡一菲打抱不平。
孟屿点点头:“就是,原子弹。当时霓虹只有两颗,一颗在广岛,一颗在长崎。”
“你们听我讲完!”唐悠悠阻止几个人继续打岔。
众人又沉浸在了故事中。
坐在她旁边的孟屿,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大力紧抿的嘴唇和微微垂下的眼睫。
透过月光,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角下方,靠近颧骨的位置,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反光痕迹,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擦过,留下一点不易察觉的水痕,在灯光下微微一闪。
那是……泪痕?
孟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太了解诸葛大力了,她理性、严谨,逻辑是她的盔甲,解题是她的战场。
她为一道数学题的步骤能和他争得面红耳赤,却极少流露出像此刻这样……仿佛被故事里的情绪悄悄浸润了的脆弱感。
也许是因为那个同样美丽、同样执着于精确计算、却在一场意外“牺牲”面前显得那么无助的“诸葛明理”,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
他悄悄挪近了一点,身体微微向她倾斜,几乎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味道。他伸出手,不是去碰她,而是轻轻抽了一张放在茶几上的纸巾,递到她面前的笔记本上。
“大力?”孟屿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试探性的温柔,几乎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诸葛大力像是被惊醒了,猛地眨了下眼睛,视线从笔记本上收回,有些茫然地看向孟屿递过来的纸巾,又抬眼看他。
孟屿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眼角的痕迹,嘴角微微向下撇了撇,做了个“哭过了?”的口型,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一点点笨拙的心疼。
诸葛大力瞬间明白了。她的脸颊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红晕,像是被看穿了什么秘密。她下意识地抬手,用指关节飞快地蹭了一下眼角,动作有点仓促,带着点想掩饰的倔强。
“没有。”她低声说,声音比平时稍微闷了一点,但努力维持着平静,“刚才……可能是电视屏幕光太刺眼了,或者空气有点干,泪腺受到刺激的概率提升了。”
她习惯性地用起了分析的口吻,试图将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合理化、数据化。
孟屿看着她故作镇定、甚至搬出“泪腺受刺激概率”这种理由的样子,心里那点心疼反而化成了更柔软的东西。
他知道她好强,也知道她此刻需要的不是点破,而是一个不让她尴尬的台阶。
他轻轻“哦”了一声,没拆穿她,只是把那张纸巾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声音放得更柔,带着点哄劝的意味:“那……要不要擦擦?就算是被光刺激的,擦一下也舒服点?或者……喝口水?”他指了指她放在脚边、之前买回来还没来得及喝的那杯水。
诸葛大力看着那张白净的纸巾,又看看孟屿小心翼翼、带着点讨好的眼神。
他眼底的关心是实实在在的,没有调侃,没有戏谑,只有一种笨拙却真诚的“我在乎”。那股因故事而起的、微妙的酸涩感,在他这种笨笨的关怀下,奇异地被冲淡了。
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伸手拿起了那张纸巾,动作很轻地在眼角按了按,没有看他,低声说了句:“……屿哥”
“孟屿立刻咧开嘴笑了,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之前的烦恼也一扫而空。他拿起自己那杯大力“顺带”买的奶茶,讨好地递到她嘴边:“来,喝口甜的?补充点……嗯,糖分?或者电解质?你说了算!”他努力想用她的“科学语言”表达关心。
诸葛大力看着近在咫尺的吸管,再看看孟屿亮晶晶的眼睛,那股熟悉的、因为他擅自改题步骤而憋着的气,此刻竟有点发不出来了。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就着他的手,低头小小地嘬了一口奶茶,温热的甜意滑过喉咙。
“嗯……糖度还可以,珍珠煮得稍微过了一分钟,影响了q弹度。”她习惯性地点评了一句,语气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他自己也猛吸了一大口自己那杯奶茶,吸得腮帮子鼓起,发出响亮的“滋溜”声,然后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地靠进沙发背里,肩膀和大力的肩膀自然地挨在了一起。
隔着薄薄的夏衣布料,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孟屿没有刻意挪开,反而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肩膀的接触面更舒服一点。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诸葛大力低垂的、专注看着奶茶杯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刚才那点微不可察的泪痕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孟屿的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他知道她好强,理性是她的堡垒,可刚才那瞬间捕捉到的、属于“诸葛明理”的悲伤和属于“诸葛大力”的触动,让他窥见堡垒里一丝柔软的光。
这让他觉得她更真实,更……可爱。一种带着点心疼的、想要守护她所有情绪(包括她自己可能都不愿承认的)的冲动涌了上来。
他忍不住,悄悄地把原本搭在沙发背上的手放了下来,手指先是装作不经意地碰了碰她放在腿上的手背。
诸葛大力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但没躲开。
孟屿的胆子大了点,手指慢慢滑下去,带着点试探和讨好的意味,轻轻勾住了她的小指。动作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
诸葛大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目光依旧停留在奶茶杯上,但耳廓却悄悄染上了一层薄红。
她没抽回手,也没看他,只是用另一只手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架(一个她思考或掩饰情绪时的小动作),然后,极其轻微地,反手用小指也勾住了他的。
两个小指在两人身体构成的隐秘角落里,悄悄地、笨拙地勾缠在一起。
一个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滚烫的温度,一个带着点故作镇定的默许和微微的凉意。没有言语,只有指间皮肤最细微的摩擦和脉搏传递的轻微震动。
孟屿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像偷吃了蜜糖的孩子。他侧过头,把脸凑近她耳边一点点,压低了声音,气息拂过她的耳廓:“那个‘诸葛明理’……演得真好,跟你一样帅。” 声音里带着笑意和毫不掩饰的欣赏。
诸葛大力终于偏过头,飞快地瞪了他一眼,镜片后的眼神带着点嗔怪,但勾着他的小指却无意识地收紧了点力道,泄露了主人的心情。“无聊。” 她低声嘟囔,声音却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带着点被夸后强压下的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