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渊僵在原地,左右两边的气压如同实质一般挤压过来,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瞅瞅左边气鼓鼓的宁欣然,又看了看右边眼神清冷的柳如絮,只觉得头皮发麻,张了张嘴,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刚才那一声“闭嘴”,直到现在震得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月心小筑的庭院里,月光依旧温柔洒落,铺满了整个大地,可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却浓得化不开。
宁欣然眼见柳如絮不肯退让,盛怒之下,周身浮现出月华清辉,与天上的明月遥遥呼应,这让她的气势更显得如鱼得水。
她眼神带着几分冷冽看向柳如絮,心中的愤怒与眼底的倔强丝毫不加掩饰:“柳神女,既然你我都各自不肯退让,那我们就以神女的底蕴和实力说话吧!”
“当然,你本源受损,我也不占你便宜,我只动用八成功力,你我仅从气势上较量一番,谁赢了,谁说了算,如何?”
柳如絮闻言,挑了挑眉,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悦,心里早已把宁欣然暗骂了八百遍:
“这个可恶的小丫头,动不动就想以实力论高低,笨脑袋就不想想,当着夫君的面跟泼妇似的争闹,只会破坏彼此在他心中的印象,真是个蠢货!”
可眼见宁欣然已经把“神女的实力和底蕴”搬了出来,柳如絮知道自己避无可避。当下,她依旧语气清淡道:“那便如你所愿。”
说罢,她周身血光缭绕,气势骤然展开。顷刻间,柳如絮宛若立身于一方幽冥血海之中,鲜红诡异的血海波涛狂怒翻涌,散发着排山倒海般的强横气息。
而宁欣然周身月辉萦绕,仿若被一轮寒月所包裹,所催发的月华剑气清冷如风,寒彻骨髓!
洛渊见两人已是气势大开、剑拔弩张,心中焦急之下,连忙催动天源万化雷体,刚要动身切入两人中间制止交锋,恰在此时,月心小筑外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
“启禀神女殿下,秘云宗及星辰帝宗两宗强者,皆向洛渊公子递出拜帖,言称有事相商。对此,拉斐尔殿主与宗主皆已应允,请神女殿下嘱咐洛渊公子前往明月台赴约!”
这道声音如同投入僵局的石子,瞬间打断了庭院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三人听到消息后,表情各自精彩纷呈,不一而足。
洛渊瞬间眸光一亮,心中已然明了——定是水清柔和傅小玉给自己带来了书信或消息。想到已有许久未见她们,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兴奋。
而柳如絮与宁欣然皆是心中一凛。尤其是宁欣然,此刻不禁有些微微后悔,看向对面的柳如絮,暗叹对方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不动声色便与洛渊悄悄举办了婚礼,未受任何人打扰。哪像自己,傻乎乎地以为和洛渊办了场轰动大陆的订婚仪式便是稳妥。”
“结果招来一个柳如絮已够头疼,先前出现的水月萱也让她隐隐自感不如,如今连水清柔和傅小玉也被牵扯进来。即便两人未曾亲身而至,可仅凭一句话、一封书信,便足以搅得这场订婚仪式不得安宁。”
眼见又有其他情敌冒头,宁欣然与柳如絮心照不宣地收了气势,不再对峙,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洛渊。
洛渊被两女这般注视着,尴尬到了极点。他先是带着歉意看向宁欣然,开口道:“欣然,对不起,洛渊哥哥先离开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你和如絮姐姐好好的,不许再针对对方了,好吗?”
宁欣然闻言,心里清楚洛渊不可能无视水清柔和傅小玉的消息,但看到他眼底藏不住的欣喜,心头还是掠过一阵落寞。
她刚要开口回应,柳如絮却抢在了前面,淡淡说道:“夫君,去忙你的事吧。这点小事也要特意禀告,未免太有损你作为未婚夫的威严了。”
宁欣然见状,朝柳如絮冷笑一声,心里怨道:“好你个柳如絮,还真是时刻都不忘打压本小姐,就显得你贤惠了是吗?”
思虑至此,她收束好自身情绪,转头看向洛渊,安抚道:“洛渊哥哥,你去吧。你放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才懒得跟她计较。”
洛渊见宁欣然松口,转头又看向柳如絮,目光中满是恳求。柳如絮见状,终究是微微叹息一声,温柔地朝他轻轻颔首。
洛渊见两女此时已没有针对彼此的势头,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月心小筑。他频频回头确认,见两人只是冷冷地站在原地,相互别着头不理睬对方,并未再起争执,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转身离去。
宁欣然见洛渊离去后,轻叹一声,带着几分委屈与懊悔看向柳如絮:“还是你这条老狐狸聪明,和洛渊哥哥举行大婚时,知道悄悄瞒着我们所有人。不像我,好好一场订婚仪式,全被你们这些人搅得乌烟瘴气。”
说罢,她带着些许怒意转身走回凉亭,在石凳上坐下,给自己斟了一盏茶,仰头一饮而尽。
柳如絮闻言,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随后,她也迈步走到凉亭中,在宁欣然对面坐下。
两人就这般对立而坐,各自默不作声地品着茶,期间谁也没有再开口,凉亭内,只余茶盏与盏沿轻微的瓷器摩挲声。与庭院中若有似无的月光交织在一起。
洛渊心急火燎赶到明月高台时,场中宾朋已散去大半,只剩寥寥数位宗门强者留在原地,正与宁睿亲切洽谈着结盟合作的事务,气氛尚算热络。
他不敢耽搁,匆匆向宁睿、拉斐尔与幽冥血海殿的几位强者分别行过礼后,便径直走向贵客专待区。
入眼处,秘云宗的席位上并坐着两位老者:左侧那位周身气势凌厉如一座火山一般,即便已极力收敛,那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仍如实质般弥漫,让人不敢直视!
身旁另一位则截然不同,面容清癯,眉宇间透着道骨仙风,坐姿随性洒脱,指尖轻捻须髯,仿佛对周遭一切都淡然处之。
而不远处的御星老者正垂着眼帘,一身正襟危坐,见洛渊走来,只淡淡瞥了一眼,便重新半眯起眼,自顾自捋着胡须,再无半分理会。
洛渊见此场景心头一沉,一股慌乱陡然窜起——此刻回想起来,自己这段时间周旋于宁欣然与柳如絮之间,对水清柔和傅小玉顾之不及,无疑是种无声的伤害。
他定了定神,先疾步走到御星老者身前,恭敬躬身行礼,语气带着歉意:“晚辈洛渊,拜见御星前辈。方才仪式繁忙,未能及时单独向您问安,还请前辈恕晚辈失礼之罪。”
御星老者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罢了,你先去秘云宗那两位道友处,把你和水清柔殿下的事说清楚。回头再来老夫这里——”
他顿了顿,指尖捻须的动作微停:“老夫再跟你好好算算账,去吧。”
洛渊听着这平静语气下的暗流,心知这一顿收拾怕是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是,晚辈遵命。”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秘云宗那两位气势迥异的老者走去,每一步都觉得肩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
方才拜会宁睿时,宁睿已悄悄告知了洛渊,黎云生和君雨从的身份。洛渊知晓眼前两位老者正是君家和黎家老祖,当下郑重行礼道:“晚辈洛渊,见过两位前辈。”
黎云生见状,冷笑一声:“呵呵,洛渊圣子,你小子倒是春风得意的很呐!”
然而他话音刚落,君雨从便抬手打断了黎云生继续出言。而后一脸和蔼地看着洛渊,淡然笑道:
“洛渊圣子无需多礼,快请起。我这位老友性格直爽,言语之中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洛渊圣子海涵。”
洛渊听着君家老祖这般客气疏离的话,心里难受至极。相比之下,他反倒情愿承受黎云生先前的冷言冷语,也不愿看到君雨从前辈对自己如此疏离淡然。
当下他礼貌起身回应道:“前辈言重了,黎前辈若有任何训诫,晚辈都会洗耳恭听,绝无半分怨言。”
黎云生见状,捋了把胡须,冷哼一声道:“算你小子还识相。”
君雨从则摆了摆手,神色轻松,无所谓地说道:“洛渊圣子不必如此,我二人此番特地前来拜会圣子阁下,只为替我宗神女殿下转交一封她给你的亲笔信罢了。”
言罢,君雨从从容地从袖口中抽出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信,伸手递给洛渊,说道:“洛渊圣子,我宗神女对您此次订婚的所有祝福,皆在这信中了,还请您过目。”
洛渊见状,心中没来由地陡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带着几分迟疑与忐忑,恭敬地接过信件。
紧接着,他当着两位老祖的面,缓缓拆开了信封。
当他的目光触及信纸上的内容时,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仿若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瞬间陷入了呆滞。他攥在手中的信纸,已不受控制地止不住微微颤抖。
“今生只愿心心相印,此生不再长相厮守……”
“清柔,你心里难道就这么痛恨洛渊哥哥吗?”洛渊在心中暗自呢喃,心痛如绞。
然而,洛渊心里也十分明白,水清柔之所以会对他说出这般决绝之语,实则是想强迫自己放下这段感情。
他更清楚,正是自己这接连不断出现的情缘,一次又一次地刺痛了水清柔,彻底伤了她那份从未宣之于口,却无比真挚,渴望与他携手共度一生的深情。
此时此刻,洛渊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他眼眶微微泛红,一层朦胧的雾气悄然弥漫开来,连带着脑海中的识海也发生了剧烈的抖动。
恒神敏锐地察觉到洛渊此时剧烈的情绪波动,赶忙急切地开口劝慰道:
“小渊子,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啊!水清柔这小丫头摆明了是在跟你怄气呢。”
“傻小子,你仔细想想,她要是真心想和你一刀两断,又怎会还说‘今世只愿心心相印’这样的话呢?由此便能看出,她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你。你要是这会儿真稀里糊涂地放手了,那你俩可就真的彻底完了。”
恒神的话犹如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洛渊混沌的思绪,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洛渊反应过来后,在识海中激动地回应恒神:“对,恒爷,您说得太对了!要是清柔真的想跟我一刀两断,又怎么会跟我说‘今世只愿彼此心心相印’呢?”
“说到底,还是我这接连不断、错综复杂的感情,深深地刺痛了她。我绝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心中主意既定,洛渊的目光再次变得坚定无比。他礼貌地向两位老祖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还请两位老祖稍等晚辈片刻,晚辈想回信一封给水清柔殿下。”
黎云生见状,神色间流露出些许不耐烦,哼道:“洛渊小子,相信我们神女殿下已经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了,你还想怎样?”
君雨从说话则客气许多:“洛渊圣子,事情已然说明白了,老夫觉得并无那个必要吧。我二人便就此告辞啦。”说罢,两人起身,便准备朝着宁睿的方向告辞离去。
洛渊见状,不假思索,脚步一动,瞬间截住了两位老祖的去路。他语气极为恳切地说道:“请老祖们就给我十几息时间,马上就好。”
说罢,洛渊急忙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本空白的书册,那原本是他为随时誊写《万古魂虚诀》准备的,他按计划誊写完毕后,还多余了几册,没想到此刻竟派上了用场。
只见洛渊迅速地从其中撕下一张空白的纸张,而后运转自身劲气,毫不犹豫地划破指尖,以血为墨,凝写为书。
纸张上的字迹并不多,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清柔,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不过洛渊哥哥不是故意的,我不能没有你。”
洛渊做完这一切后,手速飞快地将信纸叠好,连密封都来不及,便匆匆从储物袋中又掏出两本《万古魂虚诀》。其中一本,在功法名称的尾部,他特地用小字注明了“水清柔专属版”。
他躬身,将叠好的信纸和两本功法递向两位老祖,说道:“两位老祖,这是我给清柔殿下的回信,另外,这本特别标注的法诀,是我专门为她准备的。而这本没有特别标注的……”
话未说完,黎云生见状,眉毛紧皱,脸上隐隐浮现出怒色。眼看就要发脾气。
君雨从赶忙及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制止了他,而后神色复杂地看向洛渊,缓缓说道:“洛渊圣子,你这实无必要啊。”
洛渊闻言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躬身,双手稳稳地递着自己的心意,无比坚定地说道:
“我和清柔之间的感情,绝非简单的一封书信就能说清楚的。即便她真的打算如书信中所写那般对待我们的感情,我也一定要亲耳听她当面说出口。”
“否则,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还请两位老祖成全。另外,两位老祖应该明白,即便你们不肯为我传信,我也会另请其他宗门的高手帮我传达这份心意。拜托了!”
君雨从见他态度坚定,最终只能苦笑着摇摇头,接过了洛渊写给水清柔的回信,以及他给水清柔准备的礼物,轻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二人便替你传达一下吧。”
说罢,他便拉着黎云生,转身朝宁睿的方向准备告辞离去。黎云生在临走之前,还朝着洛渊不满地冷哼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