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睿正忧心忡忡,眼看自家孙女与柳如絮剑拔弩张,气势紧绷得几乎要动手,神识却忽然察觉到洛渊正朝着宗门方向赶来。
情急之下,他急忙向洛渊传音示警,偏巧拉斐尔也同时动了念头,两人竟不约而同将两女对峙的紧张态势告知了洛渊。
洛渊得知消息后立刻提速,看那架势瞬息间便能抵达,可宁睿与拉斐尔仍觉不够,恨不能让他再多生几条腿,来得再快些。
突然,宁睿本就焦灼的神色猛地一凝。他带着几分疑惑,目光下意识投向山门方向——不止是他,明月三元宗内前来祝贺的众宾朋也面露惊诧,纷纷散出神识,朝山门处探去。
只见两道身着黑衣的身影立在山门之外,周身威势诡异而霸道,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魔道气息扑面而来,赫然是两位圣境修士。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代表秘云宗云帝前来的黎云生和君雨从,看清来人后,身影一闪便来到山门处,隐隐与那两人形成对峙之势,冷声喝道:“乌墨、乌佳,没想到是你们兄弟俩!”
“后天便是明月三元宗神女殿下的订婚之日,如此盛大的正道盛会,你们二人这般闯来,不知寓意何为?总不会是来祝贺的吧?
两人目光微眯,紧盯着黎云生和君雨从。其中年纪稍长的那位捋了捋苍白的胡须,开口道:“原来是你们两个老伙计,别来无恙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平淡:“不过今日我兄弟二人前来,并非找事,这事也与二位及贵宗无关。”
说罢,他瞥向一旁的守山弟子,上前一步掏出一物递了过去,沉声道:“将这个交给洛渊少侠。告诉他,临江城天来客栈天字1号庭院有故人等候,盼他前去一聚。”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们也无需多猜,要见洛渊少侠的人,只是单纯想祝贺叙旧罢了。”
说着,他还朝着明月三元宗核心处恭敬地拱了拱手,朗声道:“相信宁宗主及贵宗诸位,总不至于如此不近人情吧?想来也不会干涉小辈之间的交往才是。”
他又欠了欠身,语气带着几分客气:“我二人此次前来多有冒昧,还望宁宗主海涵。”
说罢,两人恭敬行了一礼,便转身下山而去。
黎云生和君雨从紧紧盯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若不是顾忌着今日是特殊场合,怕是早已忍不住动手。
那名守山弟子还在怔愣间,忽然听到宁瑞的传音:“去吧,去月心小筑将此物交与洛渊。”
听闻宗主发话,守山弟子不再迟疑,立刻转身朝着月心小筑快步而去。
而此时的月心小筑,两股气息如龙蛇交锋,纵横肆虐。
柳如絮周身血光缭绕,美目冷冽地锁着宁欣然,声音淡然却藏着锋芒:“宁欣然,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底蕴,竟如此嚣张。”
对面的宁欣然沐浴在月色清辉般的剑气中,一双眸子同样死死盯着柳如絮,倔强冷哼:“怕你不成?”
话音未落,两女仿佛心有灵犀,几乎在同一瞬间出手攻向对方。
柳如絮攻势刚猛,修长玉手在掌爪间急速变换,招式诡谲刁钻,直扑宁欣然要害;宁欣然则残影连连,玉手翻飞如电,毫不示弱地迎上前去。
“砰砰——”
气劲交击的闷响接连响起,不过眨眼功夫,两人周身的血光与月色已极速闪烁、死死交缠在一起。
两女出手如电,残影纷飞。饶是二人已极力收敛,交击间溢出的劲气仍带着穿金裂石的威力,四下崩散。
宁欣然避开柳如絮刁钻一爪,顺势并指如剑,直刺其心口;柳如絮身形如鬼魅般旋身躲过,转瞬又是一爪拍向宁欣然天灵。
电光石火间,宁欣然并指如刀,极速上撩,硬生生挡下这凶狠一击。随即她身形急转,指尖凝起一道锋利的剑气,直逼柳如絮面门。
柳如絮见状,身影急速翻转躲避,同时左手顺势一掌,直印宁欣然心口。
宁欣然亦毫不示弱,扬掌便迎了上去。
“砰!”
两掌结结实实撞在一处,掌力崩溅开来,两女皆是身形一震,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数步。
站稳后,两人俱是面色凝重,眼神警惕地死死盯着对方。
柳如絮心底暗生诧异:自己日夜苦修武道,方才交手时,两人虽都留了余地,没倾尽全力,可招式碰撞的真功夫却做不得假。这宁欣然年纪轻轻,竟有这般武道造诣?一番交手下来,自己竟没占到丝毫便宜,实在出乎预料。
宁欣然心头也掀起惊涛骇浪,暗自咬牙:“该死,这柳如絮的武艺竟也这般厉害!方才若不是本小姐反应快,借着月色剑气勉强拆解,怕是要吃了亏了。”
她紧攥指尖,眼底闪过一丝不服输的倔强,声音带着几分犀利,扬声道:“柳如絮,你武艺倒是不错,再来!”
说罢,宁欣然纤纤玉指上月辉剑气再度凝聚;柳如絮亦是眸色一沉,周身血光翻涌,显然已备好攻势。
就在两女即将再次交手之际,洛渊那焦急中又带着一丝生气的声音,从月心小筑外炸响:“如絮姐姐!欣然!你们给我住手!”
柳如絮乍一听见洛渊的声音,心头涌上一阵狂喜,正要转身开口回应,宁欣然却抢在了前头。
只见宁欣然瞬间敛去方才的娇蛮,身形一动便朝着月心小筑外扑去,语气陡然一转,换上了甜甜的嗲声,娇声道:“洛渊哥哥,你去哪里了?欣然好想你呢。”
看着宁欣然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连带着那软糯发腻的语调,柳如絮忍不住蹙了蹙眉,心里暗骂一声“小戏精”,随后也急忙转身,朝着月心小筑外快步走去。
宁欣然身形急掠出月心小筑,眼看洛渊的身影化作雷光,风驰电掣般落至地面,她心头一喜,又瞥见身后柳如絮紧随而来,脚步猛地加快,抢在柳如絮之前扑到洛渊身边,不由分说便钻进他怀里,紧紧抱住。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久违的气息,宁欣然脸上漾开满足的笑意,抱得更紧了些。
柳如絮快步跟来,见宁欣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占着洛渊的怀抱,偏洛渊另一侧胸膛还系着个包袱,把怀抱塞得满满当当,她心头又急又气,带着几分不悦上前一步,伸手扒拉了一下宁欣然,想把她从洛渊怀里拽出来。
哪知宁欣然这会就跟个小树袋熊一般,死死粘在洛渊身上。她极不情愿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挣脱了柳如絮手上的力道。
柳如絮心里一阵窝火,又见洛渊正满怀歉意地望着自己,当下冷哼一声:“宁欣然,你够了!当着我的面,这般不顾身份地抱着夫君,像什么样子?”
宁欣然闻言,瞬间没了方才洛渊不在时的倔强,反而在洛渊怀里蹭了蹭,带着几分娇憨不忿道:“我和洛渊哥哥也马上要订婚了,我抱抱又怎么了?你这人管的也太宽了。”
这番话直气得柳如絮浑身哆嗦,手指都忍不住颤抖着指向宁欣然,胸口起伏不止。
洛渊见柳如絮气得几乎要拂袖而去,心头咯噔一紧,忙轻轻拍了拍宁欣然的背,语气带着几分哄劝道。
“好了欣然,你也是一方神女殿下,得注意些形象。你看,洛渊哥哥这次出去,给你和如絮姐姐都带了礼物,你先松开我,这就拿给你们看,好不好?”
宁欣然虽明了洛渊是想转圜局面、顾及柳如絮的感受,却也懂得见好就收——过了火,反倒可能让洛渊的天平偏向对方。
当下便顺着台阶下,故作惊喜地缓缓松开手,美目亮晶晶地望着洛渊,语气满是期待:“原来洛渊哥哥出去这么久,是在给欣然准备礼物呀?欣然可太期待了。”
说罢,还俏皮地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像个等着糖果的孩子,模样憨态可掬。
柳如絮看着宁欣然这信手拈来的撒娇模样,心底先是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幽怨,随即又泛起几分自我怀疑。
世人都说撒娇是女子天性,可她偏生不擅长。在这场与宁欣然的争宠里,自己似乎总显得束手束脚,落了下风。
她忍不住暗自埋怨:为何男子偏偏都吃这一套?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宁欣然这臭丫头明明比夫君还大上一点,却偏要一口一个“洛渊哥哥”叫得亲热——原是把这撒娇的法子摸得透透的。
可不是么?若真像自己这般,让洛渊唤一声“姐姐”,哪还能像宁欣然这样,借着“妹妹”的姿态肆意撒娇、耍赖?
这般想着,她抿了抿唇,指尖悄悄蜷了蜷,目光落在洛渊胸前的包袱上时,期待里又裹了层说不清的怅然。
洛渊说着便解开胸前的包袱,又解下背后被衣襟缠绕的玉尺,随即像献宝般将两件器物分别递向两女。
宁欣然下意识接过来,那柄流光溢彩的玉尺在她掌心流转着温润光泽,她忍不住细细把玩;柳如絮也接过了那方看似古朴、却透着玄妙纹路的八卦阵盘,指尖触及的刹那,便觉此物与自己的气息隐隐相契。
就在两女握住器物的瞬间,体内神源竟不约而同地轻轻震颤了一下,那悸动来得猝不及防,却又转瞬即逝,很快便沉寂下去,再无异动。
可仅这一下震颤,已让两女心头一凛——能引动神源共鸣的,绝非凡物。她们纷纷抬眼,眼中带着探究与疑惑望向洛渊。
洛渊见状,便耐心为两人讲解起神器、法器与法宝之间的品阶差异,从基础的分类到各自的威能,说得细致入微。
而藏在洛渊脑海中的恒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无奈地摇了摇尾巴,阖上了那双老神在在的眼。
直到洛渊讲完,它才冷不丁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小渊子,本神不是跟你说过?神器有灵,会自行认主。”
“眼下这天玄阵盘和玄机玲珑尺见了她们毫无动静,摆明了不认主。你倒好,还在这儿嘚啵嘚啵说半天,看你待会儿怎么跟这俩姑娘交代。”
洛渊在心中默默回应恒神:“恒爷,您说的这些我都懂。但这两件器物本就是我特意为她们寻来的,无论如何,都该让如絮姐姐和欣然亲自试一试。能不能成,总得试过才知道——若非如此,我实在不甘心。”
他望着两女手中的器物,眼底闪过一丝坚持:毕竟是耗费心力寻来的机缘,哪怕希望渺茫,也该让她们用自己的神源探一探。成了,是她们的福泽;不成,至少试过无憾,这份心意也才算落到了实处。
两女听完洛渊的讲述,眼中的期待像被风吹灭的烛火,瞬间蒙上了一层落寞。听洛渊所言,她们哪里还不明白——神器认主全看缘分,眼下这悄无声息的模样,已是再明白不过的答案。
可洛渊望着她们的眼神太过殷切,那里面的鼓励像暖烘烘的光,让她们舍不得拂了这份心意。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念头,当下便依言运转神源,小心翼翼地尝试与手中器物共鸣。
神源在经脉中缓缓流转,触碰到玉尺与阵盘的刹那,只余下一片沉寂,再无半分先前那丝微的悸动。
一番尝试终了,两女皆是轻轻叹了口气,兴致缺缺地将器物递还给洛渊。难得地,两人竟达成一致地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刻意扬起的轻快,劝洛渊不要往心里去,以她们的实力,这神器有无皆可。
她们说得坦荡,仿佛真的毫不在意,可微微垂下的眼帘,还是泄了那点藏不住的失落。
洛渊接过器物,指尖触到微凉的玉质,心里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她们哪里知道,真正的洪荒天界浩瀚无边,界天林立,一旦飞升,再想寻到对方,难如登天。神器本是他能想到的、能让她们多一分底气的依仗……
可这些话,他一个字也不能说。
他只能将所有担忧与怅然深深按在心底,对着两女扯出一个温和的笑:“你们说得对,是我太过在意了。以你们的本事,自然无需外物相助。”
有些沉重,注定只能由他一个人扛着。
洛渊正想开口,将心底那句“你们在我心中同样重要”说出口,再好好劝劝两人莫要再针锋相对,守山弟子急促的脚步声已由远及近。
那弟子见着三人,连忙躬身行礼:“弟子拜见神女殿下,拜见洛渊公子,拜见柳殿下。”
宁欣然收起方才的失落,客气颔首:“这位师兄不必多礼,来此有何要事?”
守山弟子双手捧着一物,恭敬递向宁欣然:“启禀殿下,方才山门外有魔道高手送来这物件,说是要转呈洛渊公子。此事已禀明宗主,蒙宗主允准,弟子才敢前来传信。”
宁欣然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伸手接过——那物件竟是用一株细草编织而成的小狗,草叶交错间,眉眼耳鼻皆清晰可辨,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便要摇着尾巴跑来。
她还未及细想,身旁的洛渊已如遭雷击,猛地攥住她拿草狗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与激动,脱口而出:“月萱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