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爬上了山顶时,天已经黑了。
她靠在一块石头上扶着膝盖,大喘着粗气,抹了一把汗。
等气息平静了些许,朝着山下望去。
泛着无数个光点的地方,便是崇峦县城了。
庆幸今晚天气好,月朗星稀,即便是没有灯,也能借着月光朝着灯火闪烁的方向而行。
挥舞着手中的刀,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洞中不知此时何时。
苏韫晴只知道,自己是被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的。
她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揉了揉眼睛,刚才凌渊席地而坐的地方是空的。
他去了哪里?
“凌大哥?”
她的呼喊没有得到回应,她起身欲去寻找,却不想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低头一看,他就在自己旁边。
她忙俯下身来轻轻晃动了一下他的胳膊:“凌大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什么声音,吱吱吱的响声!”
凌渊依旧没有反应,她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凌渊从来不会这样的,他向来警觉,只要有异常的响动,他一定会比自己更先发现。
“凌大哥,你怎么了?快醒醒!”
苏韫晴探了探他的鼻息,除了呼吸有点急促以外没有别的问题,他会不会是这些天太累了?干脆让他好好睡一觉好了。
叫不醒他,苏韫晴便拔出匕首壮着胆子朝着那吱吱吱的声音发出来的方向走去。
来到他们方才烧火堆放烟出去的那个缝隙处,只见燃过火堆的那块地上,十几只巨大的老鼠聚集在一起,啃食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她再回头看一眼地上的凌渊,立马就明白了是什么原因让他倒地不起。
她举起手中的匕首,慢慢靠近它们。
想是火烧出了地里的虫子什么的,引得老鼠过来觅食。
发现有人靠近,机敏的老鼠一下子就四散开来,到处逃窜。
苏韫晴挥舞着匕首拦截下了慌乱中路过自己脚边的两只硕大的老鼠。
而其它的,全部都钻入了山洞狭小的缝隙中。
她拎起两只老鼠的尾巴仔细一看,这是田鼠,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故而也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反正就是很饿……
再拎着尾巴在手中掂了掂:“好大的田鼠,这一只怕是有两斤重了,真是老天爷喂饭到嘴边了。”
水潭里的水都是现成的,她先将两只田鼠放在了一边,到石壁上拿起那颗蓝色宝石重新寻觅了一遍这个洞穴,连石头缝中的一片树叶都不放过。
终于,又搜罗出一小堆柴火。
好在洞中各种形态的石头都是现成的,经过一番清洗过后,两只巨大的田鼠被架在了火堆上。
而正在这时,躺在地上那人的手突然胡乱挥舞了起来。
嘴里喊道:“不要过来......走开......快走开......走开......”
声调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听得人浑身汗毛竖起。
苏韫晴忙赶过去抓紧他的手:“凌大哥,你怎么了,是我,是我。”
凌渊的身体开始抽搐,慢慢的喘不上气来,双手依旧不停的挥舞,嘴里还在不停的喊着走开,只是气息越来越弱。
苏韫晴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即便他胸前被绣春刀砍出一尺长的伤口险些丧命,即便他中了巫蛊师的毒岩灰险些被毁容,即便在洞中快要坍塌的时候,他都永远是一副冷静淡然的模样。
这又让她想起了在龙隐山他被孝廉抓到的无毛小幼鼠吓到失了神的样子。
可想而知,他见到这么多如此巨大的老鼠时,会有多么的恐惧。
难怪他和黄土形影不离,跟黄土亲近到连宋娇都嫉妒。
没有黄土,他会没命......
她被他的状态吓得有些无措,黄土无法找到这里,她也没办法像上次在国舅府那样找到一只别的猫来。
只得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紧紧的抱着他。
“凌大哥,是我,别怕,老鼠都被我赶跑了,别怕......”
他的手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抓着她的臂膀,口中喃喃,断断续续的说着话,那急促又短暂的呼吸像是随时都要断掉一般。
她急得直掉眼泪:“凌大哥,你别吓我,你梦魇了吗?快点醒过来......”
“娘.......”
“凌大哥,是我啊!”
“娘,别走......别离开我,我好怕......娘,不要走好不好,求你......”
她只得将他抱得更紧:“好,不走,我,我不走,不离开你,别怕。”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说要小憩片刻,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苏韫晴懊恼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自责若不是自己睡得太死,一定不会让那么多老鼠肆无忌惮的在洞中乱窜的。
该死的自己,明知道这种洞中最是容易出现蛇鼠虫蚁,却只顾自己睡着了。
越自责,就越是心疼怀中这个神志不清,被梦魇折磨得痛苦不堪的人。
她不由得将脸贴在他冰冷的面颊上,想给他更多的安全感。
只听得他喃喃道:“娘,我替你,报仇了,你回来好不好......”
到了这个时候,他说任何话都只能顺着回答,苏韫晴柔声道:“好,我在,别怕。”
不知过了多久,田鼠烤焦了,火堆也灭了,可是她却不敢离开半步,甚至不敢将手稍微松开半点,就那样一直紧紧抱着他。
在她不断的安抚下,他也慢慢的镇定了下来,呼吸开始平稳,含糊不清的话语变得少了。
只是那只手,半点也没有放松力道。
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毫无避讳的看他的脸。
眉弓与山根都要比常人略高一些,眼睫浓密又纤长,难怪他看人的眼神会给人感觉那样深邃。
棱角分明的薄唇上,水沟穴像一颗将滴未滴的饱满水珠。
怪道见过的人都说他长得好看,而介于男女之别,时时保持着距离,她从不敢让目光以观赏的方式在他脸上停留太久。
在蓝宝石的幽光下,冷白皮的脸显得更加冷峻凌厉。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直到他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她扯了扯嘴角,轻声道:“你梦魇了,所以......”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紧紧抓着她臂膀的那只手上,他自己知道自己力道有多大,也知道她的手稍微用点力就会留下淤痕。
他倏地将手松开来,人却依旧躺在她怀里,道:“对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