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大萧条爆发了。
本应发生在1929年10月的华尔街股灾,终究提前在1927年1月爆发了。
听到这则消息时,阿登纳的嘴角止不住地浮现出虚脱般的苦笑;而在一旁,沙赫特的反应则更为剧烈。
即便早已预见到经济危机,但美国金融市场崩溃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仍然让他无法承受。他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样,呆呆地发愣,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崩塌。
“该死的美国佬!”
汉斯也一样,几乎要精神崩溃了。
世界肯定是在故意针对他,不然怎么会接连发生像萨拉热窝事件那样的荒唐事,一个接一个地往他头上砸?
“阿登纳总理,沙赫特总裁。你们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汉斯,你也是一样。现在这种局势,你要是也神志不清的话,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呼......就个人而言,我倒觉得干脆失心疯了反而会轻松些。”
听到皇帝的声音,汉斯带着沉重的叹息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终于重新集中起了注意力,挺直身子。
说实话,他真的很想再这样呆上五分钟,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但现实摆在眼前,哪容他们有哪怕一丝余裕。
“总理阁下,请振作起来。”
“该死的美国佬!这些混账到底是和我结了什么仇!”
汉斯动了动身子,阿登纳也在旁边破口大骂的站起了身。
他的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虽说这是御前会议,在这种场合大声爆粗终究有些不妥,但眼下的局势实在太过严峻,哪怕是皇帝陛下也没有出声制止阿登纳对美国的咒骂。
“呵呵呵呵呵呵......”
阿登纳终于清醒过来,可沙赫特仍瘫坐在地上傻笑不止。
唉,看来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那就先随他去吧。
“总之,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
汉斯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美国的经济已经全面崩盘,根本无法控制了。与此次金融风暴相比,1907年的恐慌简直不值一提。过去人们称1907年为大萧条,但从今往后,人们只会将这次的灾难称为‘大萧条’。”
“路德财政部长,美国金融市场的崩溃,何时会波及到欧洲?”
“股市已经开始受到影响了,总理阁下。更不用说英股已经大跌,连柏林证券市场恐怕也撑不了几天。”
虽然不像沙赫特那样失魂落魄,但脸色已然煞白的财政部长路德说话时,声音仍带着颤抖,会议室内响起一阵叹息。
在德国的经济中,金融虽然不如工业占比大,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可以被忽视。
“而且,我们也已经收到报告,称柏林、法兰克福等几个城市已经开始出现银行挤兑现象。照此下去,不出多久,不只是我们德国和英国,美国引发的大萧条将席卷整个欧洲大陆,带来前所未有的经济衰退。”
“看来,我是别想安稳度过晚年了。”
听完路德的这番断言,威廉二世脸上写满疲惫,重重叹了口气。
汉斯也跟着叹了口气。
虽然早就知道大萧条终将到来,但当它真正降临在眼前时,心中仍是说不出的茫然与无力。
与外交不同,经济本就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原本的历史中,能够彻底克服大萧条的国家......其实一个也没有。”
尽管以“新政”着称的罗斯福总统和其他各国领导人都曾拼命尝试以各自的方式终结大萧条,但最后真正终结这一切的,却是那场比大萧条更深重的浩劫,第二次世界大战。
而在这个世界中,若不出现类似“刺杀弗朗索瓦·拉·罗克”事件,就像历史上“刺杀阿道夫·希儿”那样的转折,那么,这一切恐怕也逃不开原来的轨迹。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他们必须撑下去。
竭尽所能地保住德国经济不崩盘,撑过这场浩劫并活下来,才是他们的新目标。
“首先必须放弃金本位制。”
“沙赫特总裁。”
终于恢复神智的亚尔马·沙赫特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说道。
“既然大萧条的余波已经蔓延至英国,那以英镑为中心的金本位体系自然也将随之崩溃。就像我和副总理之前向您报告过的那样,我们必须在一切变得太迟之前立即中止金本位兑换制度,以尽可能减少损失。”
“唉......我们可是费了多少力气才重新回归金本位,现在竟然才几年就要放弃......”
“但这总好过眼睁睁看着经济毫无控制地坠入谷底,路德部长。”
“我也赞同。如果继续坚持金本位,最坏的情况可能会触发通货紧缩。你和沙赫特总裁都很清楚,金本位的本质决定了它在周期上天然倾向于紧缩与萧条。”
正因如此,美国采用金本位时期,才会每隔20年经历一次经济繁荣与萧条的循环。
而金本位导致的严重通缩,其最极端的例证,就是眼下正爆发的大萧条。
当经济泡沫破裂,通缩就会如影随形地到来。
“阿登纳总理,你的看法呢?”
“我也认为必须放弃金本位。我们正身处一场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大萧条的暴风眼中。如果能减少哪怕一丝损失,我们就该不择手段地去做。”
“我明白了。沙赫特总裁、路德部长,原本此事应当交由帝国议会讨论,但眼下形势紧迫,我将以皇帝之名下达命令。”
威廉二世作出决定。
“立即以我的名义,宣布德意志帝国全面停止黄金兑换与黄金出口。”
“遵命,陛下。我们立刻执行。”
沙赫特与路德低头领命。
汉斯也开口说道:
“那么,我这就回外交部。”
“啊,是为了之前说的那些关税同盟国的经济合作?”
“是的,总理阁下。”
汉斯建立关税同盟,既是为了巩固德意志帝国的影响力,也正是为了将来能应对这种大萧条。
很快,各大企业将会接连动摇,供给将大幅超越需求,失业率也将飙升至天际。要抑制这一切,唯一的办法就是确保商品出口的市场。
“关税同盟国会成为我们的市场。”
同时,德国也能成为他们的市场。
实现双赢,互利互惠。
当然,也有像英国那样将商品强卖给殖民地的做法,但他们并不适合这种路子。
英国至少还有印度,而德国的殖民地仅限于非洲与南太平洋岛屿。
汉斯也没坏到能像英国那样把商品强行塞给那些穷国的地步。
“此外,还得特别警惕苏联的动向。”
由于其特殊体制,苏联成为大萧条中唯一没被波及的国家,甚至当资本主义国家哀鸿遍野时,它却能站在一旁冷笑不已。
毫无疑问,现在他们也正在嘲笑资本主义的崩溃。
“他们肯定会趁此机会挣脱枷锁,重新崛起。”
而且,不只是苏联,随着混乱的扩散,整个欧洲,甚至全世界的极端主义者也会开始蠢蠢欲动。
汉斯之前说过很多次,极端主义本就是在混乱中滋长的怪物,而大萧条将会引发前所未有的混乱。
“科研局从今天开始加班。”
连上司都不能下班了,下属们哪还能有早退的理由?
在局势恢复平稳之前,别想回家。
“很好,各自回到岗位,尽好自己的职责。”
在汉斯心中想着怎么把下属们都拉下水时,威廉二世发话了。
“不然的话,我们所有人都将被这汹涌而至的浪潮卷走,失去方向。”
......
“该死,该死,该死!为什么这种倒霉事总是在我任内发生?!”
正当德意志帝国为即将席卷整个欧洲大陆的大萧条做准备之时,那场风暴的源头——美国,已陷入一片混乱。还剩下两年任期的胡佛,眼看接连不断的打击席卷而来,不由得抱住那开始脱发的脑袋,痛苦地呻吟。
这是萧条,还是前所未有的大萧条。
美国的金融市场已陷入无可挽回的瘫痪状态,全国范围内的银行正在经历大规模的挤兑潮,而各地的企业也正一一走向破产的边缘。
而这样的经济崩溃,不止局限于某个州,而是美国全境。
除了佛罗里达。
至于佛罗里达为什么例外,那是因为早在两年前,也就是1925年,就因飓风遭受了沉重打击,房地产市场早已崩盘,泡沫消散殆尽。
说白了,那地方已经完蛋了,连“再完蛋一次”的资格都没有。
“阁下,各大石油公司正在催我们尽快支付赔偿金,这事儿......该怎么办......”
“让他们滚蛋!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思去管那些该死的石油商吗?!眼看整个美国的经济都要崩溃了,我哪有功夫管他们?!”
面对胡佛的暴怒,贸然上前的国务卿赫尔利只能吃了个闭门羹,灰溜溜地闭上嘴。
现在最紧迫的不是安抚那些抱怨连连的石油商,而是如何拯救这个正在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向谷底坠落的美国经济。
“梅隆部长,现在这局势到底该怎么办?怎么才能阻止金融体系彻底崩溃?”
“办法只有一个。”
“一个?”
“没错,就是清算。”
面对胡佛焦灼的追问,财政部长安德鲁·梅隆,这个将局势引向深渊的始作俑者之一,依然一副“我没有错”的态度,冷静作答。
“我们必须清算股市,清算企业,清算工人,清算农民。唯有如此,才能彻底割除经济上的泡沫,遏制投机的过热。”
“什、什么?喂,梅隆部长!这不是等于把平民百姓和企业家都给抛弃了吗?!”
“当前的金融崩溃并非政府的责任,而是投资者个人的选择所致。因此国家没有义务出手援助。”
若是那些因大萧条而倾家荡产的人听到这番话,只怕当场就会扣动扳机,送他或送自己一程。
可梅隆却仍旧昂首挺胸,毫不动摇地直视着胡佛,继续说道: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专注于结构重整与维持财政平衡。”
“唔嗯......”
胡佛听完,点了点头。
这种方式,的确能立刻扑灭眼前的烈火。
但梅隆提出的“舍车保帅”式的方案,终究存在致命的盲点。
那就是——通货紧缩。
在德意志帝国内部也早就掀起了关于“通缩”的警告,因为在泡沫经济之后,通缩几乎是必然相随的宿命。
而越是严重的恐慌,通缩就越难终止。
此时若放弃对平民和企业的救援,只一味让泡沫自动破裂,迎来的只会是更为严重的经济衰退与大规模的失业潮。
简而言之,那就是大家后来所熟知的大萧条地狱本身。
“我明白了,就按照梅隆部长的提案执行吧。”
但胡佛,依然选择相信了梅隆。
他相信这个从前任休斯政府时期便担任财政部长、引领美国走向繁荣的男人。
他无视了一个事实,在“大萧条”这场灾难中,梅隆不过是个一筹莫展的无能官僚。
“再撑两年......两年而已......之后的事就交给下任总统去烦吧。”
胡佛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不仅因为他信任梅隆,更因为,他自己也想逃。
只剩下两年的任期,他只想快点熬过去,从这炼狱般的职位中脱身,去过一个安逸的生活。这样一份如惊弓之鸟般的心态,对他的决策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就这样,在政府的持续失能之下,美国一步步深陷那无形的泥淖。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从这泥潭中爬出,没人能说得准。
“哈哈哈哈!神在庇佑我啊!”
与此同时,大西洋彼岸却有一个男人,在他人的愁云惨淡中爆发出畅快的笑声。
“走吧,乔治。法国在等我们。”
“我很乐意与您同行,拉·罗克先生。”
——1927年2月10日。
弗朗索瓦·德·拉·罗克,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