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空间里,一切感官都会被无限放大。
“我不想让你离开……如果我这样说,你会留下来吗?”
那双冰蓝的眼眸如同深海漩涡,对视的瞬间仿佛要将她整个吞噬。
姜婳末不觉眯起眼眸,理智没有放松警惕——这个雄兽表面看似温雅,眼底却暗藏着她读不懂的深意……
成年雄兽的气息带着实质的压迫感,即便无法判断对方等阶,她也绝不会在这种局面下让自己陷入被动。
她眼底的锋芒毫不退让,语气干脆:“我要走,没人能拦得住。我也更不会为任何人留下。”
君屹眸色深深:“那如果我说,我对你很有用呢?”
姜婳末挑眉,“哦?你有什么用?”
“你可以尽情利用我,在这里得到任何想要的一切。”他一步步逼近,修长的身影将她困在阴影里,温柔的嗓音,带着蛊惑的意味。
“在这里,没有人敢找你麻烦,你想做什么都行,不会受任何人影响,也不用隐藏你的踪迹,你来去自由——而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姜婳末盯着他,心里冷笑。
保证她的安全?明明是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掌控她。这些话听进耳里,只觉得眼前这头雄兽很像披着羊皮的狼,看似温顺,实则一步步在布下他的狩网。
不能被他带着走。
“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城主。”她轻嗤,刻意绕开了话题。
“城主啊……”君屹眸色更深。
“如果你觉得城主的身份更好用,那我……”
“你是什么身份都跟我无关。”
姜婳末直接截断他的话,冷然看着他逼近的姿态,最后警告道:“收起你现在的心思,如果再靠近一步,我就会动手。”
“我收拾过的麻烦不少,现在也不差你这一个。”
听到她话语中的威胁,君屹忽然笑了。
不是因为她不客气的态度而生气,相反,他觉得这样的她,放肆而有底气,这才是真正的她,鲜活,生动,比任何伪装都真实。
“听上去这对我没有一点好处.....好吧,那就听你的。”
周身迫人的气势瞬间收敛,他顺从地后退,仿佛刚才的步步紧逼都是错觉。
他唇角微扬,眼底带着几分纵容,“虽然很想让你留下。但现在的你,是自由的。”
顿了顿,他又笑着补充,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而我,也从不会强留任何人。”
姜婳末见他周身气息敛尽,冷淡地回:“这样最好。”
她没等他再开口,率先转身走向那扇兽门。
君屹站在原地未动,目光却始终落在她的背影上,她走得果断,甚至留一个眼神都不曾留给他。
他低垂眼眸,指尖轻轻摩挲,眼底笑意未减,却深得让人看不透。
——现在不会拦你。
——可在以后,你一旦因为犹豫而回头。
——那么,我绝不会再放手。
兽门被她推开的瞬间,迎面便是一股浓重的油脂气味。
通道两侧,由动物油脂燃烧形成的油火,映照出一条肃穆的通道,大殿尽头,一座形似展翅飞鸟的巨型兽骨雕矗立在光晕中。
骨骼森白,羽翼张扬。
“.....这就是供奉兽神的地方?”姜婳末打量完两侧,直接走上前。
走近了,骨雕的细节逐渐清晰。
她发现这座骨雕并不是完整的一副,而是由不同种类的兽骨精心拼接而成:
狰狞的蛇首连接着猛禽的躯干,翼骨夸张地向外延展,蝎尾般的后尾高高翘起,锋利的鹰爪深深嵌入脚下满堆难以辨认的骸骨。
整座骨雕以一种捕食的姿态前倾,在刻意的拼凑下,呈现出诡异的协调感。
【...还真是别出心裁的设计啊…】
虽然她对这片大陆物种的了解尚不全面,但直觉告诉她,这明显是一座靠臆想拼凑出来的骨雕。
十二的扫描数据在她识海中闪过:检测到197种不同兽骨成分,根据骨质风化程度,这座骨雕已经供奉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是北域供奉的兽神骨雕。”君屹的嗓音这从身后传来。
姜婳末仰起头,目光沿着骨雕流畅的线条游走,听他继续说着。
“没有人见过兽神真正的模样,也不知道其兽形是什么。”君屹走到她身旁,带着雪松的气息,“所以不同地域供奉的骨雕,兽神形象各不相同。”
原来是这样,目前对于兽神形象的塑造仅来自于兽人们的想象。
姜婳末若有所思:“各不相同的造型吗?那一定有自己的依据。”
她将目光停留在骨雕那宽大的翼骨上,她问:“所以,你们为什么选择的是飞鸟样子?”
她是为了补充十二收集信息的完整才这么问,可话落在君屹的耳里,君屹看着她,唇角上扬。
\"因为北域的天空,永远属于羽族。”
姜婳末听懂了:“因为北域的掌权者,是鸟兽?”
君屹的笑意更深了。
“是的,每座骨雕都由大祭司亲手雕刻。”
“而每个地域的骨雕都跟掌权者的身份有关。某种说法,是为了让掌权者与兽神产生联系,祭司既在供奉兽神也在供奉自己的王。”
他眸色深深,忽然认真问她,“你说,这是在供奉兽神,还是究竟是在……”
“在造神?”姜婳末接上他的话,突然觉得殿内的油火都暗了几分。
君屹低笑一声,目光掠过眼前堆积如山的森森白骨,“如果他们的王能突破十阶,或许就能见到真正的兽神了。”
“可百年来都没有人成功过。”她不疾不徐道,“否则这些拼凑出来的信仰,早该有真正的模样了。”
君屹深深看她一眼,她确实跟他想得一样,非常聪明。
“嗯,你说得很对。”他笑答。
因为没有过,所以源源不断的有人趋之若鹜来这里祈祷,难怪这里的油火痕迹这么重,姜婳末这样想着。
问完了关于骨雕的问题,她的目光才落到骸骨堆放着的果子上,果子表面覆盖着鳞甲,姜婳末觉得眼熟:“那这些果子,为什么会被放在这里?”
“这些都是捌角果。”他的声音继续在大殿内轻轻回荡:“得到祭司允许进入的兽人,都会带上一颗供奉在此。”
“据说,一名雄兽的心越强大,能承受的等阶力量也越强。所以他们供奉能治愈心脉的捌角果,也在祈祷他们的信仰变得更强。”
君屹像是一个称职的解说,耐心地给她解释,也不多问,只是偶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温柔。
姜婳末点头,识海中迅速浮现出关于捌角果的信息——那是刚到驯鹿部落时,么措托拉递给她的草药汤里就有记录:捌角果珍贵等级为b,也确实有稳固心脉的效果。
这种果子的存在,就像是蓝星上供奉的香火,代表信仰无处不在。
她忽然想到什么,抬眸认真问道:“但捌角果难寻,那万一……有人没有带来怎么办?”
闻言,君屹挑了挑眉:“忘记带来这种事,我没有听说过。”他看着她眼底的认真,怕她失望,话又自然接着说,“不过,带来其他象征着捌角果的信物,祭司应该都能接受。”
(祭司严肃脸色:不接受,谢谢。但领导发话了,那就可以~)
伴随最后一个问题结束,主殿重新陷入寂静。
昏黄的光晕彩绘着穹顶,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人陷入沉默。
姜婳末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动身朝骨雕后方的长石阶走去。
君屹仍站在原地未动,静静等她离去。
四周静谧无声。
唯有她的脚步声在石阶上轻轻回响。
忽而。
她前进的身影顿了顿。
侧首回眸,正巧望见君屹仰首凝望那座骨雕的侧脸。
光晕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金,揉碎的光在他的蓝眸中流转,那目光专注得近乎虔诚,又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孤寂。
“喂。”
君屹眼睫微颤,显然没料到会被唤住。
听到声音后,他倏然转头望来。
那一瞬间。
那双蓝眸里的光似乎更亮了。
“接着。”
她扬手一抛,一截细长的物件在空中划出弧线。君屹下意识接住,低头看去,才看清是一支柔黄透亮的树枝。
——这是捌角果的枝干。
见到他接住了,姜婳末朝他摆摆手。
“来都来了,没带果子,就用枝干凑合吧,方便的话你替我祈祷。”
君屹怔在原地,指尖微微发颤。
半晌才回应:“……好。”
姜婳末满意勾唇,径直抬步离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
在北域之地的传统里。
捌角果的白色果实能护心脉,而它苍劲的枝干……向来是作为雌兽选择雄兽的信物之一。
此刻,他只觉得手里的树枝烫得惊人。
再抬头时,石梯上的那抹纤影已经消失。
只留胸腔中的心跳,震颤不止。
……
山风掠过姜婳末的发丝,她正数着石阶。
刚刚在丢出树干前,她其实就对着骨雕许了愿:
要是真能见到这里的兽神。
她祈祷,给她一滴血,简直就能赚翻了!
但她不是这里的兽人,所以托了一个雄兽帮她祈祷,正所谓自己人照顾自己人。
兽神爷,or,兽神奶。
见她这么虔诚。
血来、血来、血快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