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学？”
静虚看着黛玉眼中不加掩饰的璀璨光芒，先是一怔，随即失笑。
小姑娘的心气，当真比昆仑之巅的风雪还要高。
他点了点头，应得干脆。
“好！”
“我昆仑道法，本就讲究一个‘缘’字。”
“你与此丹有缘，与我昆仑有缘，想学，我便教。”
说罢，静虚上人的目光变得郑重。
“我代师收徒，你便是我昆仑太清观开山祖师爷座下，最后一位关门弟子。”
“此事，需昭告昆仑上下，行拜师大典，方能名正言顺。”
黛玉颔首，事情就此定下。
清虚真人巩固修为后出关，听闻此事。
怕有人不服。
主动揽下了操办大典的差事。
果不其然。
观主的谕令一出，整座昆仑山，炸了。
“什么？代师收徒？观主是不是糊涂了！”
“收一个凡间来的十岁小丫头做师叔？我们昆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这传出去，岂不让天下同道笑掉大牙！”
“她治好师祖，不过是侥幸，怎能与我昆仑千年道统相提并论！”
反对的声浪中，以清虚首徒凌霄，最为激烈。
他本就因之前暗算黛玉不成，反遭心神反噬。
如今听闻这等“荒唐”决定，更是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三日后，昆仑之巅，太清殿前。
云海翻腾，钟磬齐鸣。
数百名昆仑弟子身着青色道袍，分列广场。
神情各异，却大多透着一股审视与抗拒。
毕竟，谁也不愿头上平白压一座天降大山。
清虚真人立于殿前，手持拂尘，亲自主持大典。
静虚上人则坐于殿内上首，气息渊深，遥遥观礼。
当黛玉一袭素衣，带着琳琅和宇轩，在清风道长的引领下，踏上广场。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数百道目光，利剑般钉在她身上。
有好奇，有探究，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肃静！”
清虚真人沉声一喝，灵力激荡，压下所有躁动。
他朗声宣读师尊静虚上人的谕令，声音借着灵力传遍整个山巅。
“……今，由师尊静虚上人，代师祖鸿蒙始祖，收林氏黛玉，为关门弟子，赐道号‘绛尘’，入我昆仑宗谱！”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辈同师尊静虚上人，为我昆仑……小师叔！”
“弟子不服！”
话音未落，一声厉喝如惊雷炸响。
凌霄自人群中越步而出，脸色阴沉如水，对着殿前遥遥一拜。
“启禀师尊，师祖！弟子凌霄，有话要说！”
清虚真人眉头紧锁。
该来的，还是来了。
“讲。”
殿内，传来静虚上人平静无波的声音。
得了允准，凌霄猛地直起身。
目光凶狠，直逼黛玉。
“我昆仑乃道门正宗，收徒传法，看的是根骨、心性、德行！”
“敢问这位林姑娘，你凭什么，让我昆仑，为您一人，破这千年规矩？”
他声色俱厉，引得周遭弟子纷纷点头。
“就凭你治好了师祖？”
“我昆仑医道典籍浩如烟海，奇珍异草亦不在少数，不过是你时运好罢了！”
“若论真正的道法修为，你一个外人，怕是连我昆仑的入门心法，都未曾见过吧！”
这番话，点燃了大多数弟子心中的不忿。
一时间，附和之声四起。
“凌霄师兄说得对！”
“我昆仑威严，岂容一个外人亵渎！”
“就是！一个小丫头，也敢肖想我昆仑师叔祖之位！”一名身材魁梧的弟子怒目圆睁，振臂高呼。
旁边一人也跟着喊道：“请掌门师伯三思，弟子不服！”
“就是！”
“……”
看着这乱糟糟的场景。
琳琅气得小脸通红，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前理论。
却被黛玉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住。
黛玉从始至终，神情未变。
她甚至没有看叫嚣得最厉害的凌霄一眼，
就像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清风过耳。
直到广场上的声浪渐渐平息，她才抬起眼帘，淡淡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
“说完了？”
凌霄一噎，随即冷笑。
“怎么？自知理亏，无话可说了？”
黛玉摇了摇头。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一丝怜悯。
“你说，我不懂昆仑道法？”
她环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那今日，我便让你们见识一下，何为道法。”
话音落，她不理会众人错愕的神情，径直走向太清殿一侧的偏殿。
那里，供奉着昆仑至宝——太虚镜。
“小师叔，不可！”
清虚真人脸色剧变，一步拦在她身前，声音都在发颤。
“此镜现下灵性混乱，反噬之力能重创渡劫真仙！”
“师尊便是前车之鉴，您万万不可冒险！”
“无妨。”
黛玉绕开他，推开了那扇尘封的石门。
凌霄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与恶毒。
蠢货！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自寻死路！
他巴不得黛玉去触碰那面邪门的镜子！
那太虚镜因师祖受创，如今灵性混乱，煞气逼人，谁碰谁倒霉！
最好，能当场将她震成白痴！
众人屏息凝神，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黛玉走入昏暗的偏殿，来到那面古朴的铜镜前。
镜面灰败，布满蛛网般的黑色裂纹。
一股股阴冷、死寂的气息从中溢出。
让殿外的弟子们都感到一阵心悸。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
黛玉伸出了手指。
那根纤细、白皙，仿佛一折就断的玉指。
轻轻地，按在了镜面之上。
“嗡——！”
一声来自亘古的悲鸣，太虚镜剧烈震颤起来！
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煞气，带着撕裂神魂的尖啸。
顺着黛玉的手臂，疯狂地朝她体内钻去！
“完了！”
旧事重现，清虚真人眼前一黑，几乎栽倒。
凌霄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
然而，下一刻。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只见黛玉的手腕上，一道温润的青绿色光华，骤然亮起。
那光华并不刺眼，却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生命气息。
那是春天第一颗种子破土的声音。
是万千森林一同呼吸的韵律。
木灵之力！
那股凶戾的煞气，触碰到青光的刹那。
没有剧烈的碰撞，没有能量的爆炸。
它只是……消融了。
如同一句恶毒的诅咒，遇见了创世的福音。
无声无息地，被净化，被抚平。
黛玉神情不变，指尖的青光愈发纯粹。
她没有强行镇压，也没有试图摧毁。
而是将那股纯粹的生命本源，化作最温柔的甘霖，一点点地，渗入镜身之内。
她在……修复它。
以自身精纯的木灵之力，去滋养这件因窥探天机而受损的法宝。
嗡……嗡……
太虚镜的震颤，从悲鸣，渐渐变成了喜悦的轻吟。
镜身上那些狰狞的黑色裂纹。
在磅礴的生机冲刷下。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死气被驱散。
尘埃被拂去。
镜面之上，光华流转。
重新映照出殿外那片壮阔的云海。
整个过程，不过十数息。
当黛玉收回手时。
那面太虚镜，已然恢复了宝光内蕴、灵气盎然的模样。
甚至比受损之前，更多了几分温润的道韵。
广场上。
一片死寂。
风声，云声，心跳声，全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化作了石雕，一个个张着嘴，眼神空洞，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徒手……修复了昆仑至宝？
修复了那件让师祖都险些陨落的太虚镜？！
这是什么道法？
“唰！”
凌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嘴唇哆嗦着，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引以为傲的道法。
他坚守的昆仑规矩。
在这一幕神迹面前。
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黛玉缓步走出偏殿，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凌霄身上。
她什么都没说。
但她的眼神，已经问出了一切。
“现在，我可有资格？”
“扑通！”
凌霄再也撑不住，双膝一软，整个人瘫跪在地，魂飞魄散。
“弟子……有眼无珠……请小师叔祖……责罚……”
这一次，再无人有半句异议。
广场之上，一名年轻弟子最先反应过来。
他满脸通红，躬身。
对着那个纤弱的身影，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一个，两个，一片……
数百名昆仑弟子，神情从质疑，到震惊。
再到此刻的敬畏与狂热，齐齐躬身。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彻云霄，震散了天际的云层。
“弟子，拜见小师叔\/小师叔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