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盯着资料上的数字胡思乱想时,包厢门被轻轻推开,服务生端着醒酒器走了进来,琥珀色的红酒在透明的玻璃容器里晃出细密的酒液,放在餐桌中央时,还特意轻声说了句 “两位慢用”。
慕容瑾看着董远方紧锁的眉头,忽然轻笑了一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他:
“董书记,五个亿的支援,我只有一个要求 —— 今晚,你好好陪我吃顿饭,喝顿酒。”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得董远方脑子瞬间清醒。
他猛地抬头看向慕容瑾,想起上一次在京都,慕容瑾和慕容涵,一杯酒就追加了 100 万投资,当时还觉得她够大方、豪气。
可跟现在的五个亿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慕容瑾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来不会做亏本买卖,更不可能为了一顿饭诓他。
董远方的手指在资料封面上轻轻敲了敲,眼底的疑虑渐渐被决心取代。
不管慕容家后面有什么打算,先把这五个亿拿到手,把道口县的三通工程启动了再说 —— 剩下的三个亿缺口,县里总能想出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拿起桌上的红酒杯,朝着慕容瑾举了举:
“慕容总裁既然这么爽快,那这第一杯酒,我先敬你。”
董远方举着红酒杯的手还悬在半空,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滴在餐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印记。他没看见,对面的慕容瑾在听到 “脚踏两只船” 这几个字时,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
与其说是因为“桥踏两只船”的政治错误,被慕容长辈清算,不如说是家庭权利争斗的牺牲品。
重男轻女的大家庭里,她终究是争不过哥哥、弟弟们的。
从昨天起,她就不再是慕容家的人了。
昨夜书房里的场景还清晰地在脑海中回放:
泛黄的慕容家谱摊在红木桌上,族老用沾了朱砂的毛笔,一笔一划将 “慕容瑾” 三个字涂成漆黑,那墨色像一道鸿沟,彻底斩断了她与这个家族的所有牵连。
“从此刻起,你与慕容家再无瓜葛。”
族老冰冷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她走出书房时,口袋里揣着两份文件,一份是华信农牧的股权转让书,另一份是 5 亿元现金的转账凭证,而华信集团副总裁、华信证券董事长的身份牌,早已被留在了总裁办公室的抽屉里。
现在的她,该叫叶瑾,随母家的姓。
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时,还带着几分陌生的涩意,就像她此刻握着的酒杯,明明是上好的勃艮第红酒,入口却只剩淡淡的苦涩。
投资道口县的农业项目时,她用的还是慕容瑾的名字,可那时就已经在为脱离慕容家铺路。
如今响应国家对口支援的号召,拿出 5 个亿支持 “三通” 工程,更是她以个人名义做出的决定 —— 这不是慕容家的政治投机,而是叶瑾给自己找的一条新出路。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目光落在董远方手中的资料上。
那蓝色封皮的方案里,每一页都印着 “华信农牧” 的 logo,没人知道这家看似不起眼的子公司,如今已是她唯一的依仗。
5 个亿现金,是她从慕容家分到的全部身家,拿出来当投名状时,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道口县需要这笔钱,而她需要一个能彻底摆脱慕容家阴影的地方。
“董书记,喝酒。”
叶瑾率先收回思绪,举起酒杯与他轻轻碰了一下,清脆的碰撞声打破了包厢里短暂的沉默。
她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昨夜处理完家族的事,她连夜修改了支援方案,清晨又赶最早的航班过来,连一口热饭都没顾上吃。
董远方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只当她是商场上惯有的从容,仰头喝了大半杯红酒,放下杯子时忍不住感慨:
“慕容总裁真是大手笔,这五个亿要是能落实,道口县的老百姓都得念你的好。”
他说着,伸手把资料又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指尖在 “华信农牧” 的落款上扫过,随口问道:
“怎么这次是华信农牧牵头?以前不都是集团直接负责吗?”
叶瑾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农牧板块跟道口县的产业更契合,我也是想试试新的合作模式。”
她刻意避开了 “慕容” 这个姓氏,也没提自己身份的变化 —— 这些事没必要让董远方知道,她只想用叶瑾的身份,安安静静地把这件事做好,至于过去的慕容瑾,早已随着家谱上那道漆黑的墨痕,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