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馨苑。
唐玉宣站在水榭边,看着池中锦鲤悠然游弋,她的心情却如浪潮翻涌。
梅蕊静立在一旁,汇报着外界风起云涌的舆论态势。
“公主,如今市井之间,群情汹涌,皆言郑家之恶,要求严惩。
郑公策派人散播的混淆视听之言,几乎无人采信。”
梅蕊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振奋。
唐玉宣玉手拈起一小撮鱼粮,轻轻撒在水面。
一群鱼儿争相游来。
唐玉宣淡淡道:“民心可用,但亦需引导。
李长风此法,可谓釜底抽薪。将真相裹挟着的预言玄学的神秘外衣抛出,不仅传播速度更快,而且更加直击人心。
比我们直接上本参奏效果强了何止百倍。”
“正是。只是……公主,如今人犯已被刑部提走,我们与左相却迟迟不在朝堂发声,卑职还是担心……夜长梦多。”梅蕊忧虑道。
唐玉宣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运筹帷幄的笑意:“梅蕊,你可知为何我与左相皆按兵不动?”
“卑职愚钝,请公主示下。”
“郑公策树大根深,党羽遍布朝野,他能暴发出的能量,实在难以轻易撼动,连父皇都要忌他三分。
若我们率先发难,他便可发动力量,在朝堂之上与我们纠缠拖延,甚至反咬。届时,案件审理陷入僵局,时间一长,舆论热度下降。
他们便有无数机会暗中操作,找人顶罪、毁灭证据。我们看似没动,实际上早就发起了进攻。更像是在……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梅蕊点头,若有所悟。
“我们不动,才能让民间舆论持续发酵,直至顶峰,形成滔天大势。任何人也不可能按得住,除非把全天下人都杀光。
到时候,父皇和满朝文武都清晰感受到,此案已非简单的刑案,而是关乎朝廷威信、民心向背。届时,任何试图包庇、拖延的行为,都会被视为与天下民心为敌。”
唐玉宣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李长风将人犯归还刑部,看似退让,实则是将一块烧红的烙铁塞进了郑公策手里。
他拿着烫手,却又不敢轻易扔掉。同时,也当不至于主动把事情掀起来。到现在为止,很多人都知道了案件的详情,却只有陛下还蒙在鼓里。
我们不动,他反而会疑神疑鬼,猜测我们还有何后手。压力之下,他们很可能便会行差踏错。
只要他们动了,无论是杀人灭口,还是强行压案,都会给我们留下更大的把柄。”
梅蕊恍然大悟:“引蛇出洞,后发制人!公主与左相,是要等一个一击必中的时机!”
“不错。”唐玉宣点头,“左相那边,想必也是如此考量。施元恒隐忍多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求致命。
如今风向已然明朗,我们只需静观其变,让这风……吹得再猛烈些。”
……
左相府,书房。
施元恒坐在太师椅上,听着手下幕僚汇报坊间舆论。
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的脸色平静,但眼底深处却跳跃着压抑已久的火焰。
听完之后,施元恒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淡然地“嗯”了一声。
“刑部大牢那边,有何动静?”
“回相爷,邢镇川加派了人手,看守极为严密,等闲人无法靠近。郑开权等人目前尚在牢中,暂无异常。
不过……属下探得,钱伯正、王如山等人近日频繁密会,焦虑异常。尤其是钱伯正,他的爱孙钱贵……已然残废,恐其铤而走险。”
施元恒冷笑一声:“这个孙儿,一直是他的心尖肉,遭此大祸,钱家子嗣无以延绵,已然绝后。
如此大仇,钱伯正恐怕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加之权势可能不保,更有可能让他失去理智。他们越急,就越容易出错。”
幕僚退下后,施玉烟端着茶盏走了进来。
“父亲,情况如何?”她脸上带着关切,也有一丝参与大事的激动。
施元恒接过茶,看着女儿,神色缓和了些:“你放心,为父答应不会袖手旁观,就一定不会收手。
如今大风已起,只看何时能成席卷之势。玉烟,你此次……做得很好。若非你亲身经历,并说服为父,我或许还会继续犹豫。”
施玉烟脸上微红:“女儿只是……不忍见那些无辜女子受苦,亦不愿见恶人逍遥法外。李公子他……确实胆识过人。”
施元恒目光深邃:“此子确非常人。他能调动丐帮,驱使火凤。而那本《狄公奇案》多半也是他的杰作。”
“什么?”施玉烟不可思议道,“不会吧?这件事才出了没多久啊,那么多前面那么多故事,他怎么来得及写?而且,书的影响力那么大,真不像是他能写出来的。”
“呵呵……”施元恒笑道,“你小看他了。”
施玉烟的脑海中,无由浮现出《清婉传》。
施元恒严肃地说道:“如今更以一书搅动风云……其志恐怕不少。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眼下,这只虎的方向,与我们一致。”
顿了一下,又道:“你觉得他这个人怎样?”
施玉烟怔了一下,虽然明白其义,却假装糊涂道:“什么怎样?”
施元恒露出慈父的微笑:“你若不是生病,为父恐怕早就抱外孙儿了。现在你的病已经好了,成了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施玉烟低头羞涩道:“原来你是说这个。女儿才不嫁人,要一辈子陪着父亲。”
“胡说!”施元恒努着嘴道,“在这之前,为父就挺喜欢他的,那时就想,只要他真治好了你的病,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把你许配给他。现在看清了他的能力,为父更是觉得,他娶你也算不上高攀。你们出去这一趟,想必也培养了一些感情……”
“好了好了……”施玉烟羞不可当,“爹快别说了,我现在完全没考虑这些。女儿先回屋去了。”
施元恒看着她的背影,微笑着自言自语道:“没考虑?我才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