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的漂流物愈发密集,除了之前见过的树干、尸体和植物,还多了些更诡异的东西。
半扇腐朽的木门上钉着生锈的马蹄铁,一个破损的鸟笼里卡着几根灰白的羽毛,甚至有个完整的陶罐顺流而下,罐口封着的红布在水中飘荡,像一团凝固的血。
这些物件在浪涛中碰撞、旋转,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声啜泣。
明野将车速降到最低,双目紧盯着前方。
雨刮器徒劳地摆动,只能勉强看清十米外的景象,每一次转向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宁萌抱着瑟瑟发抖的奶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它的背,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窗外——她必须时刻警惕那些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的漂浮物,用最快的速度报出方位。
丑宝站在仪表盘上,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叫。
宁萌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心脏骤然缩紧——前方百米处,一片漂浮的木板下面,隐约有巨大的阴影在水中晃动,背鳍划破水面的瞬间,闪过一道冷冽的银光。
同时,房间里的明焰哨兵也开始剧烈地闪烁。
“是怪诞之物!”宁萌声音发颤,“左拐!快左拐!”
明野没有丝毫犹豫,猛打方向盘的同时踩下油门。
房车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堪堪避开那片水域,阴影在车后翻腾了两下,便被湍急的水流卷向远方,只留下一圈圈扩大的涟漪,很快又被新的浪涛抚平。
驾驶室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四人粗重的呼吸声,与外面持续不断的风雨声交织。
明野抬手抹了把脸,掌心的汗混着溅进来的雨水,在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他转头看向宁萌,发现她正望着怀里的奶酪出神,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在仪表盘的微光下闪烁,像未落的星辰。
“再坚持一下。”明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地图上说,穿过这片流域,就能看到超级河流的主航道了。”
宁萌点点头,将奶酪抱得更紧了些。外面依旧是狂风骤雨,水面上漂浮物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乌云与黑雾依旧遮蔽着天光,
但此刻,四人一鸟依偎在一起的驾驶室,却成了这片绝望天地里唯一的、微小的光亮。
又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急促的呼吸才渐渐平稳。
明野松开紧攥的方向盘,指节处的白痕慢慢褪去,留下几道深深的红印。
他侧过身,帮宁萌理了理被汗水和雨水打湿的刘海,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能感觉到她还在轻轻发颤。
“看前面。”明野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宁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透过布满雨痕的车窗玻璃,外面的水流确实缓和了些,不再是之前那种疯狂翻涌的状态,浪头矮了下去,像疲惫的巨兽,缓慢而沉重地起伏着。
可这缓和并没有带来半分安心,反而让周遭的阴森愈发清晰。
水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黑色,像是被墨汁染过,又混着些暗褐色的漂浮物,远远望去,仿佛一大片凝固的淤血。
数不清的漂流物在水面上缓缓移动,大多是腐烂的水草和植物根茎,缠绕在一起像一团团肮脏的绿毛,间或夹杂着动物的尸体——半只肚皮朝上的鹿,四肢僵硬的水鸟。
还有些看不清模样的小型生物,它们的皮毛或羽毛早已被泡得发胀发白,在缓慢的水流中轻轻摇摆,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腐臭,即使关着车窗,也能隐约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水怎么变成这样了……”
宁萌下意识屏住呼吸,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她从未见过如此肮脏的水面,那些漂浮物密集得几乎要将水面铺满,偶尔有较大的浪头涌过,才能短暂地看清水下的景象——浑浊的黑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游动,搅起细碎的沉渣,让本就发黑的水色更加诡异。
岸边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却看不到半点生机,只有光秃秃的树干歪歪斜斜地插在泥里。
树枝像扭曲的爪子伸向阴沉的天空,仿佛是从水底伸出来的鬼手,随时会抓住水面上的一切。
远处的水面被黑雾笼罩,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怪兽,静静地注视着这片死寂的水域。
驾驶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雨刮器还在有气无力地摆动,发出单调的“吱呀”声。
明野重新握住方向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水面,寻找着可以通行的缝隙。
他的眉头始终紧锁着,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显然没有因为水流的缓和而放松警惕。
宁萌把奶酪抱得更紧了些,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外面的阴森,把头埋在她的臂弯里,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望着窗外。
丑宝站在仪表盘上,羽毛依旧蓬松,却不再焦躁地扑腾,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前方,偶尔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像是在提醒两人注意前方的障碍。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片水域。”明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轻轻转动方向盘,避开一大团缠绕着尸体的水草,“这水太不对劲了,长时间待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宁萌点点头,强压下心中的不适,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她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必须打起精神,和明野一起应对眼前的困境。
尽管外面的景象阴森得让人头皮发麻,但只要两人在一起,再可怕的处境,似乎也能咬牙坚持下去。
水流还在缓缓移动,带着那些令人不安的漂流物,朝着未知的远方漂去。
驾驶室里,两人一鸟一狗,在这片死寂而阴森的水域中,小心翼翼地前行着,仿佛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移动光点,微弱却坚定。
仪表盘上的指针指向午后两点,宁萌的肚子隐隐作痛,才想起两人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几口冷椰奶。
可谁都没提吃饭的事,明野的目光死死锁着前方,操纵杆在他手里灵活转动,房车像条受惊的鱼,在密集的漂浮物中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