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尸体!”宁萌别过头,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明野心里咯噔一声,也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水面上,一具尸体脸朝下漂着,四肢僵硬地张开,被浪头推着忽上忽下,旁边还浮着个破旧的木箱,箱盖敞开着,露出里面腐烂的布料。
更远处,甚至能看到半截生锈的铁桶,和一只孤零零的皮鞋,在浪涛中起起落落,像被遗弃的幽灵。
驾驶室里却出奇的安稳,壁炉的余温透过通风口渗进来,带着淡淡的松木香,与外面的湿冷形成鲜明对比。
宁萌紧握着扶手,指节泛白,却依旧能清晰地听到明野沉稳的呼吸。
他偶尔侧头看她,眼神里带着安抚的力量,尽管额头上的汗珠已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操纵杆上。
“抓稳了!”明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猛地拉起操纵杆,房车前轮微微抬起,像要腾空而起,险之又险地从一堆缠绕着尸体的水草上方掠过。
水草里还缠着个破损的帆布包,随着水流摇摆,里面露出半截金属罐头,在雨幕中闪着冷光。
突然,一条手臂粗的黑色软管从右侧漂来,宁萌眼疾手快地按下副驾旁的按钮,房车侧面弹出一块金属挡板,“哐当”一声撞在软管上,将它弹开老远。
那是根破损的输油管,表面还沾着黏腻的油污,若是缠上螺旋桨,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两百多公里呢……”
明野紧盯着悬浮在前方的魔法古籍,书页上的荧光路径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像条随时会断裂的光带。
宁萌咬着下唇,目光死死锁定着前方,每当有漂浮物出现,就立刻报出距离和方位:“正前方五十米,有个黑色轮胎!”“右后方,大树干!”
外面的世界是失控的混沌,雨水、浪涛、漂浮物交织成一张致命的网,仿佛随时会将房车吞噬。
而驾驶室里,两人的呼吸与引擎的轰鸣、齿轮的转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紧绷却有序的节奏。
奶酪缩在宁萌脚边,吓得瑟瑟发抖,丑宝则用喙尖啄着明野的肩膀,像是在给他加油打气。
“就是这里!”明野突然大喊,猛地将操纵杆推向左侧。
房车像离弦的箭,朝着地图上标注的支流入口冲去,那里的水流更加湍急,浪头带着旋转的力道,将周围的漂浮物卷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明野踩着油门,引擎发出最后的嘶吼,房车的前轮腾空而起,又重重砸在水面上,激起的水花高过车顶,瞬间模糊了所有视线。
当视线再次清晰时,房车已经冲进了支流。
水流依旧湍急,却避开了那片漂浮物密集的区域。
明野松了口气,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却还是紧紧握着方向盘。
宁萌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河岸,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驾驶室的暖光映着两人汗湿的脸庞,外面的风雨依旧狂暴,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
明野转头看向宁萌,她的发丝被汗水粘在脸颊上,眼神却亮得惊人。
两人相视一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带着对前路的坚定。
房车继续在湍急的水流中疾驰,朝着那片被迷雾笼罩的未知区域,一往无前。
然而,刚避开支流入口的漩涡,房车迎面就撞上一道两米高的浪头。
房车像被一只巨手狠狠摁进水里,前窗瞬间被浑浊的水花淹没,驾驶室里的光线骤暗,只剩下仪表盘微弱的绿光。
刚松了一口气的两人心又立马提到了嗓子眼。
宁萌下意识尖叫出声,死死抓住明野的胳膊,指节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
“抓紧!”明野的吼声被水流撞击的轰鸣吞没,他双臂发力将方向盘拧到底,房车在水下剧烈震动,金属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数秒后,车身猛地向上弹起,带着漫天水雾冲出水面,两人的头发都被泼进来的雨水打湿,贴在脸上冰凉刺骨。
奶酪“嗷呜”一声蹿到宁萌怀里,爪子紧紧扒着她的衣襟,尾巴卷成一个僵硬的圈,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丑宝也不再镇定,扑棱着翅膀飞落到两人中间的操控台上,羽毛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用喙尖不安地啄着明野的手背,像是在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
驾驶室成了小小的避难所,四人一鸟挤在不足两平米的空间里,彼此的体温透过衣物传递。
明野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宁萌的头发,掌心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没事了,刚才只是个暗涌。”
话音未落,又一道浪头拍在车顶,整辆车剧烈摇晃,挂在中控台上的地图卷轴“哗啦”散开,荧光路径在颠簸中忽明忽暗。
外面的浪花翻涌得愈发狰狞,白色的浪尖像无数把利刃,在暗灰色的水面上切割出疯狂的纹路。
房车被裹挟着忽上忽下,时而被抛向浪尖,能看到远处被雨水模糊的黑色岸线;时而又坠向浪谷,四周全是翻滚的水墙,仿佛随时会被彻底吞没。
引擎的轰鸣变得断断续续,排气管喷出的蒸汽刚离开管口就被雨水打散,在车后拖出一道稀薄的白雾。
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根鞭子抽打在房车外壳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夹杂着浪涛撞击车身的“咚咚”巨响,形成一曲令人心悸的交响。
宁萌侧耳倾听,能清晰分辨出哪些是自然的咆哮,哪些是房车内部陈设的摇晃声——右后方的储物箱盖子大概松了,每一次颠簸都会发出“哐当”的撞击声,像是在发出最后的警告。
这样的挣扎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正午时分,雨势才显出一丝疲态。
不再是倾盆而下的瓢泼,却依旧是密不透风的雨幕,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浸泡在潮湿的灰暗里。
天上的乌云与不知何时蔓延开来的黑雾纠缠在一起,像一块巨大的脏抹布,几乎吸尽了所有光亮,明明是正午,却暗得如同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