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突然变了方向,带着暴雨斜劈过来,打得车窗“啪啪”作响。
水面上的浮木被风掀起半米高,像被无形的手抛向空中,又重重砸回水里,溅起的黑泥水溅满了车窗。
宁萌看着一块碗口粗的木头擦着车顶飞过,枝桠刮得金属外壳“滋啦”作响,心脏猛地揪紧。
“抓紧扶手!”明野吼了一声,猛地踩下油门。
房车引擎发出咆哮,在水面上掀起两道黑色的浪墙,那些原本漂在水面的杂物——破布、塑料瓶、甚至半只橡胶轮胎,都被气流卷得腾空而起,在雨幕中漫天飞舞,像一群失控的幽灵。
有片锋利的金属片擦着宁萌的车窗飞过,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惨白的划痕,吓得她屏住了呼吸。
奶酪在怀里抖得像片落叶,宁萌用胳膊紧紧圈住它,另一只手死死抠着座椅缝隙。
丑宝突然从仪表盘飞起来,用喙尖猛啄明野的肩膀,他顺势看向左侧——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树正横着飞来,树根处还缠着一团乱麻似的电线。
明野猛打方向盘,房车几乎是贴着树干冲了过去,树枝扫过车顶,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雨势比清晨更凶,像是天空破了个大洞,浑浊的雨水顺着车窗往下淌,在玻璃上汇成一道道黑色的溪流。
明野腾出一只手,胡乱抹了把脸,掌心的油污混着雨水流进眼里,涩得他眯起眼睛,却不敢放慢半分速度。
“还有多久到主航道?”宁萌的声音被风声撕碎,听起来断断续续。
明野头也没回,指了指悬浮在前方的古籍,书页上的荧光路径正剧烈闪烁,像是在催促他们加快速度:“穿过前面那片黑雾!”
宁萌望去,前方百米处的水面上缭绕着浓得化不开的黑雾,那些飞舞的杂物一靠近就消失不见,仿佛被吞噬了一般。
房车冲进黑雾的瞬间,狂风突然减弱了些,漫天飞舞的浮木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纷纷坠回身后的水域。
可没等两人松口气,黑雾里突然飘来无数白色的絮状物,细看才发现是动物的骸骨,被风卷着贴在车窗上,惨白的肋骨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瘆人。
明野猛踩油门,房车冲破骸骨的包围,黑雾在身后翻滚着合拢,仿佛从未出现过。
驾驶室里弥漫着浓重的汽油味和雨水的腥气,两人的衣服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冷得像冰。
宁萌看着明野紧绷的侧脸,他下颌线绷得像根弦,手臂上的肌肉因为长时间发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稳稳地握着操纵杆,没有丝毫松懈的迹象。
“再坚持一下。”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地图上的光点越来越亮了。”
宁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古籍上的荧光路径果然亮得刺眼,在黑雾笼罩的水域里,像条通往未知的光带。
房车继续疾驰,水花在身后炸开又迅速合拢,那些漫天飞舞的杂物渐渐被甩在身后,只有狂风和暴雨还在紧追不舍。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风雨的咆哮在驾驶室里回荡,像一首急促而坚定的进行曲,催促着他们朝着那片光亮,一刻不停地前进。
他们就这样在风雨中坚持着,房车像一叶孤舟,在无边无际的水面上艰难前行。
明野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方向盘上,他却浑然不觉。
宁萌的嘴唇干裂,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下,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窗外的水面。
直到下午一点,风雨才出现一丝减弱的迹象。
横风的力道小了些,冰雹也停了,只剩下瓢泼的大雨还在继续。
明野趁机调整了一下坐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宁萌也终于能喘口气,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椰奶。
但这只是短暂的喘息,没过多久,新的挑战又出现了。
一片茂密的水草丛突然出现在前方,像一张巨大的绿网,死死挡住了去路。
明野尝试着从旁边绕过去,却发现水草蔓延得极广,根本找不到缝隙。
他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驾驶着房车,一点点穿过水草,螺旋桨时不时被水草缠住,发出“嗡嗡”的闷响,每一次都让两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又过了一段时间,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砸在车窗上的力道却明显轻了。
明野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松开些,指节的酸胀感顺着手臂蔓延上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肩膀早就绷得发僵。
仪表盘上的指针指向3点整时,狂风像是耗尽了力气,不再掀起半米高的浪头,只在水面上留下细密的褶皱,像块被揉过的灰布。
“风小了。”宁萌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她试探着松开抠着扶手的手,指尖已经麻得失去知觉。
窗外的浮木不再漫天飞舞,大多顺着水流缓缓漂动,偶尔有块木头撞到车身,也只是发出沉闷的“咚”声,不再像之前那样惊心动魄。
房车终于能沿着古籍上的荧光路径平稳行驶,螺旋桨搅起的水花规规矩矩地落在身后,在水面上划出两道对称的弧线。
黑色的水域渐渐透出些暗绿,虽然依旧漂浮着植物残枝和零星的动物尸体,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密集得令人窒息。
远处的黑雾退成了淡淡的灰影,像水墨画里晕开的墨痕,给灰蒙蒙的天际线镶上了一道模糊的边。
明野长长舒了口气,胸口的憋闷感散去大半。
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发酸的脖颈,转头看向宁萌时,发现她正望着窗外发怔,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在仪表盘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看,”他指了指悬浮的古籍,“剩下不到一百公里了。”
书页上的荧光路径亮得均匀,终点处的光点清晰可见。
宁萌顺着他的手看去,紧绷的嘴角终于柔和下来,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奶酪,小家伙不知何时睡着了,爪子还牢牢扒着她的衣角,丑宝则蜷在副驾的储物格里,喙埋在翅膀里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