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军令一出,于得浑身一震。
令如此名,方圆百里,所有看到此令的城池必须全军出动,朝着元帅处靠拢。
此令可以最大程度聚拢兵力,但是也会造成后方空虚。
若敌人趁齐军聚集时转战偷袭,可以说是如入无人之地。
但是于得一想匈奴的现状,又心安了。
前线的防御有前中后三防。
一般都是顺着河流的上中下游布置。
集军令最多聚集中下游防线的兵马,后方守军是绝不会动作的。
即便匈奴转战偷袭,最多补充粮草水源,无法动摇大齐在祁连山的根基。
相比较起来,太子殿下的安危可比集军令的带来的后果重要多了。
嘭!嘭!嘭!嘭!嘭……
每三里一岗哨,接连不断的烟花在天空中爆开。
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在各自驻地接连抬头。
三皇子轻啧一声:“这么快?还以为匈奴怎么也能坚持十天半个月。”
过了一会儿,他腔调一变,比之前更显幼稚
“那他们得晒成鱼干了,死在城外多晦气,太子哥哥才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三皇子敲了敲头警告道:“我要应令集军,你别添乱,老五都封王了,本王此次也要封王。”
“以后把母后接到封地,生十个八个孙子,给她老人家找点事儿干,别天天捣鼓她的佛经,晦气。”
三儿扭扭捏捏的:“本殿下还小呢……”
三皇子痞里痞气:“滚,老子鸟最大。”
五皇子咬着手指甲,即便在军营他也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的,这么寒酸的地方他也要天天洗澡,房间里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镜子不能少。
晚上睡前还偷偷调了养肤的药往脸上抹。
有次被于得看到,对方直接一个恍惚,关了门好好的数了数房间确认几遍才硬着头皮进去。
于得一定是个大嘴巴,反正从那天开始,祁承阙就觉得别人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儿。
因为太爱干净,军队里已经有人说他娘兮兮了。
前世也是这样,老六伪君子,老三圆滑,老四凶猛,老大暴躁,前两者有智慧,后两者有武功,他们都会收买人心,只有他什么也没有。
反正他也不在乎,爱说说去吧。
“传令,集军。”
不过一刻钟,八千兵马集结。
祁承阙拉着马鞍,两腿一翻跳上最前方的大马,他从未想过为什么他一个12岁的娃娃将军,一句话能让整个军营八千人快速整合。
是因为他娘兮兮吗?
可能吧。
六皇子看到烟花就像没看到一样,反应平平淡淡,反倒是他身边的李中有些躁动。
提醒道:“将军,集军令。”
六皇子平静道:“他下集军令我就要应吗?”
李中傻眼,看傻子似的瞧着他:“这是军令吧?军令还能不应?!”
六皇子:“你嘴巴真臭。”
话真难听。
李中浑不在意:“军中还有从出生到现在没刷过牙的呢,末将好歹还用草木灰刷过一次……不对,是两次。”
六皇子:“……”
他跟傻子废什么话,集军吧。
等人骑上了马,六皇子后知后觉的想到,居延城方圆百里内,分别是四个人驻守。
六皇子自己,老三、老五以及杨献忠。
杨献忠驻地兵力最多有一万五,也是距离居延城最近的。
太子这是在防着他们三个吗?
即便他们不应令,杨献忠却绝对会应令的。
而且他身边跟着李中,一个很微妙的人物。
确定了,太子防没防另两个他不知道,反正在防着他。
四方应召,朝着居延城方向赶去,三里一处的岗哨,蜂巢一般工作,他们接力传递情报,将这四支军队,指引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若有俯瞰图,会发现这四支军队在距离居延城八十里时同步转变方向,以最近的直线距离,朝着祁元祚所在位置奔袭。
居延城外,祁承玉仰脸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烟花。
这是集军令。
祁承玉静默的伫立片刻,转身找了一匹马闯出匈奴营,士兵们要阻拦,被狼厉喝止了。
这人对假太子忠心耿耿,这架势是要去护驾了吧。
此次奇袭,狼厉留下从正面进攻居延城。
路堤法和三兰带兵逆流而上。
若只是简单的奇袭,不需要两位王子一起。
他们是在等着祁元祚自投罗网。
肩水关距离居延城有百里,骑马全速要半个时辰。
匈奴劫掠了肩水关,就在半路上做好了包围圈等着祁元祚闯进来。
这是一片中央戈壁,凌晨太阳未升,天空雾蓝,两队人马在这片戈壁滩上对面了。
祁元祚只带了1000骑兵,而路堤法和三兰带了骑兵3千人,步兵3000余。
他们还有人质。
路堤法命人把人质推出来,祁元祚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在肩水关和金关修城建设的工人。
大齐要往边疆迁民,非数月不可,目前这些城池里只有敲敲打打的工人入住。
第二眼,祁元祚的目光定在了三兰身后戴着面具的人身上。
这还是祁元祚第一次以主视角看这具傀儡,在外观上各方面都和他一模一样。
路堤法得意洋洋的驾马出来,左右活动着脖子,用弯刀指着祁元祚
“你,出来,今日小王要与你单挑。”
路堤法指着三兰:“我们两个,单挑你一个!”
“若不然……”
路堤法忽然横刀往下,锋利的刀刃瞬间割断了一人的喉咙,大片的血喷射出来,身旁被压跪着的齐国工人吓得啊啊大叫起来。
“哈哈哈哈哈!”
路堤法大笑起来。
这才是正确的开场!
上次被齐太子射伤了头皮,这次人质在手,他非要千百倍讨回来!
祁承友心生暴戾,他才不在意路堤法杀了几个齐民,他在军中两年,看惯了生死离别,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佐将,今天就可能变成尸体。
认识的人死了,祁承友尚且无感,更何况不认识的。
他的暴戾,来源于心中圣地被冒犯的愤怒。
他只想将拳头塞对方嘴里,非得肉搏到血肉横飞看对方成为一团烂肉,才能消磨这股戾气。
他刚驱马就被紧挨着的太子拉回了缰绳。
祁元祚长枪一指
“来战。”
雾蓝的黎明中,黑的油光发亮的神驹上,少年将帅言简意赅。
路堤法呲呲牙,提刀迎上去
“装什么装,今天我要让你学狗叫!”
马上的交锋不止要看武功,更重要的是骑术。
两道兵器碰撞在一起的刹那,两人顿时知道了对方有几斤几两。
路堤法也是年少天才,但在祁元祚眼里,他的招数很不够看。
几个皇子里,老五武功最低,路堤法和祁承阙拼个有来有回甚至在下风,属实入不得祁元祚的眼。
在祁元祚眼中,敌人也分三六九等,对付路堤法这等级,只能让他敷衍一下。
三兰观战显然看出了门道,为防路堤法出丑,打马加了进去
“看招!”
路堤法正与祁元祚打的痛快,三兰加入他故意用马别了他一下
“这里不用你!”
祁元祚瞥了眼三兰,忽然用力,以枪强势的将路堤法压躺在马背上
“你不喜欢你三弟?”
“也是,小时候你就亲近狼厉。”
“孤非常理解你,毕竟三兰都要把你是个蠢货写脸上了,你不喜欢他太正常了。”
路堤法额头爆出青筋
“你在狗叫什么!”
祁元祚嘲笑两声:“你要不要听听,咱们两个哪个更像狗叫?”
他撤了枪,路堤法立刻要直起身,却不想祁元祚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快速捅向他侧腹。
路堤法心里一慌连忙横刀拦截,谁知道这是佯攻,祁元祚徒手换枪,枪头和枪尾旋转360度颠倒,没有枪头的那方击打路堤法胯下的马儿,而有枪头的,刚刚好挡住三兰的攻击,同时驱动小黑换了位置。
路堤法马儿受惊跳了两步,撂蹄子,路堤法身体被带的一个后仰,刚好和三兰的马儿碰了头,祁元祚一枪堵住三兰的退路,回枪压住路堤法的身体,枪柄捣着路堤法的下巴
“看看,你弟弟对你的愚蠢简直烦透了。”
“看他表情,他在嘲讽你自不量力。”
三兰:“……”
路堤法惊愕的仰看着三兰,这个时候心里竟闪过一个念头
——原来这样的表情就是嘲讽啊。
路堤法走神,三兰呵斥他:“你在想什么!别被他蛊惑了!”
祁元祚两边各挑一下
“下去吧你们!”
就在两人被祁元祚挑下马的刹那,祁元祚忽听身后有破空声。
与此同时,与他正面相对的祁承友拉满月弓,神情冰冷的对准他——
咻——!
两道破空声一前一后夹击!
路堤法和三兰同时升起一股兴奋。
一个词闪入脑海:兄弟反目!
下一刻,如虎扑狼啸的箭矢在祁元祚咫尺处诡异的转弯,自耳边带起一卷流风撩动他的发丝,未伤他分毫
啪!
这虎扑之势以雷霆之怒破开敌箭,张牙舞爪的奔向敌人面部,却在距离敌人咫尺处失去了劲头,萎萎落下。
祁承友一惊,稀罕的打量着匈奴方射箭人。
这一瞧,怪眼熟的。
三兰和路堤法顿时失望。
这么好的机会,齐国大皇子脑子被驴踢了吗?
祁元祚撩了撩被箭风弄乱的头发,老大脑子没长进,射术长进不少。
祁承友的眼睛咻的的被吸引过来,暗暗欣赏几息,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继续打量敌方弓箭手。
眼熟。
认真一想。
大皇子面色一变,老四这条狗,紧咬着太子不放,他能在匈奴为将带兵,只可能是分身出了问题。
大皇子驱马上前,冷冷的盯着机甲,杀意凛然。
祁元祚调转马头,看着地上六名活着的人质,微微一笑
“再赌一场吗?”
“这次赌你一族运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