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闭着眼睛,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平稳的呼吸上,
试图用专业的心理技巧将自己从濒临崩溃的边缘拉回。
“吸气……缓慢……呼气……放松……”
“你是安全的……这里没有威胁……”
意识似乎渐渐沉静下来,身体的颤抖也略微平息。
但这份强行维持的平静却像一层薄冰,冰层之下,更深、更黑暗的记忆洪流却趁机汹涌地破开了封锁的闸门。
不再是关于顾明渊和当前的威胁。
而是猛地将他拖拽回了更久远、几乎被彻底尘封的童年噩梦——
那个本应充满阳光、冰淇淋和无忧无虑假期的夏天。
但那年的夏天不同。
记忆的画面扭曲而破碎:一辆陌生的汽车,一块带有刺鼻气味的手帕,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和颠簸。
他被带到了一个完全未知的地方。那里没有夏天该有的炎热,
只有渗入骨髓的、常年不见阳光的湿冷。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时间失去了意义,
他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只有恐惧和饥饿如影随形。
还有……其他孩子的哭泣声。
断断续续,压抑的,绝望的,从隔壁或者更远的地方传来,像冰冷的针,一遍遍扎在他幼小的心脏上。
有时候哭声会突然消失,然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寂静比哭声更令人恐惧。
被救出来后,阳光变得刺眼而陌生。
他很多年都无法在黑暗中入睡,必须整夜开着灯,
否则那湿冷黑暗的囚笼感和无声消失的哭泣声就会如同鬼魅般将他吞噬。
他后来选择了心理学,潜意识里,或许正是为了解开自己内心的枷锁,
去理解那种极致的恐惧和绝望,甚至……去帮助那些可能和他有类似经历的人。
父母为他找了不知多少个心理医生和专家,用了各种方法,最终,他似乎是“痊愈”了。
那段恐怖的记忆被成功地封锁、压抑,甚至被模糊、遗忘,成了潜意识里一个不愿触碰的黑洞。
直到这次案件。
直到他再次踏入那个废弃仓库,闻到那类似的铁锈和霉味,看到那些被囚禁的孩子,
听到那些细微的哭泣……直到顾明渊用那双冰冷的手,残忍地撕开了他所有的伪装,
将血淋淋的真相和他最深的童年噩梦一起,曝露在眼前。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当年那湿冷的寒意和绝望的恐惧,
与此刻面临的威胁和愧疚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蜷缩在沙发上,抱紧自己,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黑暗中瑟瑟发抖、无助哭泣的小男孩。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逃离那个夏天。
多多湿漉漉、带着倒刺的小舌头一遍遍舔舐着江淮冰凉的手臂,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担忧,试图用猫咪的方式安抚它明显陷入痛苦的主人。
可江淮完全感觉不到这细微的温暖和触碰。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些汹涌而至、却支离破碎的记忆和沉重无解的疑问所吞噬。
他拼命地想回忆起获救的具体过程,
那段记忆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沾满血污的磨砂玻璃,只有一些模糊的光影和声音碎片——
无尽的黑暗和寒冷。 其他孩子断续的、令人心碎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