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江淮,捂着话筒低声询问,
眼神里带着征询和不易察觉的审视:“明晚上庆功宴,黄昊问我们去不去?”
他能感觉到江淮身体的僵硬,以及那几乎无法掩饰的抵触情绪。
江淮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想拒绝,想逃离,想把自己藏起来。
但他不能。
任何反常的拒绝都会引来更多的关注和疑问,只会让处境更加危险。
他用力掐着自己的指尖,逼迫自己抬起头,
迎上许昭阳的目光,极其艰难地、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好。”
许昭阳看着他明显不情愿却硬逼着自己答应的模样,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但最终还是对着电话那头的黄昊回复道:“好。把地址和时间发我。”
挂断电话,客厅里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许昭阳看着江淮垂着头、手指无意识绞紧衣角的模样,心中的疑虑如同藤蔓般悄然蔓延。
这次的江淮……真的太不对劲了。
电话挂断,那份因庆功宴而起的短暂喧闹也随之沉寂下去。
许昭阳看着江淮依旧苍白且心不在焉的侧脸,心中的疑虑和担忧交织。
他沉吟片刻,将手机放回口袋,语气尽量放得自然:
“淮,你脸色还是不好,再躺会儿休息一下。”他顿了顿,找了个借口,“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回来。”
他没有具体说什么事,潜意识里或许带着一丝试探,想看看江淮会不会像以前一样随口问一句“去干嘛”或者“早点回来”。
但江淮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有些涣散地看着地面,轻声道:“好。”
没有追问,没有叮嘱,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这种过分的、甚至可以说是麻木的顺从,让许昭阳心里那点异样感更重了。他深深看了江淮一眼,最终没再说什么,转身拿起外套和钥匙,出了门。
房门轻轻合上。
江淮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抱着多多,挪到沙发边,
趴了下来。他的目光穿过玻璃窗,呆呆地追随着楼下许昭阳逐渐远去的背影。
阳光很好,金灿灿地洒在许昭阳挺拔的肩背上,将他整个人勾勒出一圈温暖的光晕。他步伐稳健,充满生气,正走向一个光明而正常的未来。
多好的人。
正直,善良,勇敢,像太阳一样温暖耀眼。
可这样的太阳,若是知道照耀着的土地下埋藏着怎样肮脏腐朽的秘密……
若是知道身边最亲密的人,是一颗随时可能将他炸得粉身碎骨的定时炸弹……
江淮猛地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多多柔软温暖的皮毛里,不敢再想下去。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涩。
还好……他出去了。
江淮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情绪。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必须稳住自己,不能再露出任何马脚,不能再引起昭阳更多的怀疑。
他开始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如同过去处理极度焦虑的病人时那样,在心里一遍遍地、无声地重复:
“冷静下来。” “不能慌。” “为了他,必须撑住。” “表现得正常点。” “忘记那些……忘记……”
他试图用理智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恐惧和愧疚,将自己重新塞回那个“正常”的壳子里去。
但潜意识深处,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和许昭阳梦中那双失望愤怒的眼睛,如同附骨之蛆,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这场独自一人的心理建设,注定艰难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