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毫无感情地指令道:“扫描脸部。”
江淮抬头,看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方,一个极不起眼的黑色镜头微微亮起红光。他没有任何犹豫,将脸凑近。
嘀—— 一声轻响。
沉重的铁门内部传来机械转动的沉闷声音,随即缓缓向内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门后并非他想象中的黑暗或更多破败景象,而是豁然开朗——一条灯火通明、墙壁与地板都是光滑金属材质的狭长通道,
光线冷白刺眼,与门外仓库的阴暗肮脏判若两个世界。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更加浓烈,几乎刺鼻。
通道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独。
那电子音没有再响起,但无形的压力却无处不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通过隐藏的摄像头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只能沿着这条唯一的通道向前走。腿上的疼痛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行走变得更加难以忍受,但他咬紧牙关,一步一步挪动。
通道尽头,又是一扇门,却是透明的强化玻璃门。门内的情景让江淮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那是一个完全由玻璃隔断出来的房间,如同医院里最顶级也最令人窒息的重症监护室。
里面摆放着各种他熟悉又陌生的精密医疗仪器,屏幕闪烁着幽幽的绿光和数字。
房间中央,正是一张医疗床。
而许昭阳,就躺在那张床上!
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身上连接着数条管线与电极片,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但看起来极其虚弱,仿佛陷入深度镇静状态。
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却令人心慌的滴滴声。
“昭阳!”江淮猛地扑到玻璃门前,手掌用力拍打着冰冷光滑的玻璃 ,声音嘶哑破碎。
就在他情绪几乎失控的瞬间,房间内另一个角落的阴影里,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被缓缓推了出来,进入仪器屏幕的光照范围内。
那人穿着病号服,身形消瘦,脸上带着一种长期病态的苍白和一种极度违和的、温和甚至称得上慈祥的微笑。
他看着玻璃门外目眦欲裂的江淮,微微笑了笑,声音通过隐藏的传声器清晰地传出来,不再是电子合成音,而是苍老却清晰的本人嗓音:
“江医生,我们又见面了。或者我该说……终于正式见面了。”
江淮的瞳孔猛地收缩,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张脸——
博爱基金会的创始人,闻名遐迩的大慈善家,常年称病休养、几乎从不在公众前露面的……
顾明渊!
顾明渊那张苍白而慈祥的脸上,笑容如同雕刻上去一般,纹丝不动,却透着一股渗入骨髓的冰冷。
他枯瘦的手指在轮椅扶手的控制面板上轻轻一点。
江淮面前的玻璃墙上方,降下另一块屏幕。
画面中是一个同样躺在手术台上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脸色惨白,双眼紧闭,胸腔微弱地起伏,显然也处于深度麻醉状态。
手术器械盘在一旁闪着寒光,穿着无菌服的人影在旁待命。
“多年轻的生命啊,”顾明渊的声音温和得像是在惋惜,“还有大好的年华。
当然,我们的许队长更是年轻有为,国之栋梁。”
他抬起眼,目光透过玻璃,精准地捕捉到江淮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崩溃,
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我的买家时间宝贵,等不了多久。”他慢条斯理地说,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扎进江淮的神经,“所以,江医生,选一个吧。”
他微微摊开手,做出一个慷慨给予选择权的姿态,眼神里却全是残忍的玩味。
“是取许警官的一颗肾,还是取那孩子的?” “你来做这个决定。很公平,不是吗?”
江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几乎站立不住,只能用手死死抠住冰冷的玻璃墙支撑自己。
他的目光在两个屏幕间疯狂切换——一边是生死不知、任人宰割的许昭阳,另一边是同样无辜、濒临死亡的少年。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和眩晕感袭来。这不是选择,这是凌迟!
是无论选哪一边,都将永远坠入地狱的魔鬼陷阱!
“你……你这个疯子!”他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声音,眼球布满了血丝。
顾明渊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评价,轻轻笑了起来:“疯子?不,江医生,
我只是在做一个简单的资源优化配置。而你,现在是关键的决策者。”
他看了一眼旁边屏幕上跳动的计时器。
“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时间一到,如果还没有选择……”
他惋惜地摇摇头,“为了不让买家失望,恐怕就只能两位都取了。毕竟,多出来的器官……总能有渠道消化。”
倒计时的滴答声仿佛直接敲在江淮的心脏上,压迫得他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