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甫抵天丰堂府第大门,门前十数名彪形大汉已投来敌视目光,杀气腾腾。
“哪来的野狗,也配在天丰堂门前吠叫?滚!否则打断狗腿!” 为首一人厉声喝骂。
“锵!”
刘星雨长刀豁然出鞘!
楚少羽一把扣住他手臂,惊道:“何故拔刀?!”
刘星雨眸中杀意如冰泉自眸底涌出,语气却平静得令人心悸:“此辈既是天丰堂爪牙,必与姓王的蛇鼠一窝。宅中包藏祸心,门前污言秽语,留之何益?不如斩了,先断其一指!”
楚少羽心头剧震,五指一松。那十余名大汉早已兵刃齐举,嘶吼着扑杀上来!
惨嚎与闷哼声立时迭起!刘星雨身形如鬼魅游鱼,在刀光剑影中穿插游走。刀锋过处,血花迸溅,竟无一合之敌!待他一步跨入院墙外门,身后已倒伏一片呻吟翻滚的躯体。伤虽重,却无性命之虞,更无断肢之惨,足见其下手精准,分寸拿捏妙到毫巅。
楚少羽扫过满地伤者,眉头稍展——刘星雨杀心虽起,终究留了余地。他快步跟上,低喝道:“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庭院内灯笼高悬,丝竹靡靡之音隐约飘荡。刘星雨随手抹去刀上血痕,冷笑:“天丰堂倒是好雅兴!”
话音未落,廊下已如毒蛇出洞般涌出两队护院,雪亮刀锋织成一片光网,当头罩下!
“闪开!” 牛大力一声暴吼,伏魔棒卷起狂飙,棒风所及,前排护院如遭重锤,踉跄跌退!游子龙身形如电欺近,分水峨眉刺化银蛇点点,专取手腕!
“啊呀!” 数声痛呼,钢刀应声脱手!
楚少羽长剑轻灵递出,剑尖如蜻蜓点水,精准挑向对方兵刃关节薄弱处。叮当数响,又是三柄钢刀坠地!他目光如电扫过庭院,锁定西厢:“灯火最亮处,必是要害!冲!”
四人如利刃凿冰,所过之处,护院虽众,竟莫能挡!刘星雨飞起一脚,“轰”地踹开西厢房门!屋内数名账房先生骇然失色,案上账簿堆积如山。
“搜!” 楚少羽低喝如令。牛大力如蛮熊撼树,翻箱倒柜;游子龙目光如炬,疾速检视账簿;刘星雨则横刀当门,鹰视狼顾。片刻,楚少羽从一个上锁的乌木小匣中抽出一卷明黄绸缎,抖开一看,眼中精芒暴涨:“得手了!天丰堂勾结西辽的铁证——交易名册!”
恰在此时,院外脚步声如潮水般涌来,怒喝震天:“有刺客!堵住他们!休叫走脱!”
“走!” 刘星雨刀光一闪,窗棂应声而断!四人如离巢飞燕,接连纵入沉沉夜色。
身后,天丰堂的喧嚣追兵如沸,却再也追不上那几道融入浓稠黑暗、风驰电掣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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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家堡议事厅内,烛火在夜风中不安地摇曳,光影在三人凝重的面容上跳动。
童真一身染血戎装未卸,肩头渗出的暗红浸透了绷带。她率先打破沉寂,声音带着鏖战后的粗粝沙哑:“郑将军、韩先生,萧兀纳虽伏诛落马坡,然其主力仍在耶律洪麾下,虎视眈眈。童家堡眼下,不过喘息之机,危局未解。”
郑直一身玄甲如墨,面容如铁铸般刚毅,闻言沉声道:“将军力斩敌酋,已挫敌锋锐。然耶律洪狡诈多谋,西辽铁骑凶悍尤甚。大夏援军未至,这三五日,恐是生死关头。”
韩智良修长的手指无声地叩击着案几,目光胶着在摊开的舆图上,缓缓道:“耶律洪闻萧兀纳死讯,必挟雷霆之怒来袭。料他定会趁我军与萧兀纳部厮杀甫歇,元气未复之时,发动猛攻。当务之急,一需抢修加固城防,二需整肃堡内兵马,并协海狮、寻龙两帮之力,布下铁桶阵势。”
童真颔首,牵扯到肩伤,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韩先生所言切中要害。堡内粮草尚可支应半月,唯箭矢与伤药消耗甚巨。楚少羽他们往云中城采办,至今未归,吉凶难料。”
郑直浓眉紧锁:“云中城近来与西辽眉来眼去,恐生不测。我已遣一队精骑前去接应,但愿天佑。”
韩智良目光愈发深邃,从地图上抬起:“不止云中城。耶律洪按兵不动,恐在等两个契机——或是我堡内生乱,或是……他的援兵已至。童将军,堡内细作清查,不可有丝毫松懈。”
童真眼中寒芒一闪:“早已密布罗网。然……”她顿了顿,声音微沉,“单凭童家堡与两位之力,恐难久持。韩先生,太子殿下那边,可有后手?”
韩智良轻叹一声,烛光在他眼中明灭:“庙堂之上,掣肘重重,援军调动需时日周旋。然请将军切记,童家堡在,大夏反攻之基便在!眼下,唯有一个‘守’字!撑过这轮狂澜,便有转机!”
烛火噼啪一声爆响。三人目光交汇于跳动的火焰之上,那无声的沉重,远胜千言万语。厅内只余粗重的呼吸,与窗外呜咽的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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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影破空,骡车队卷起烟尘,加速穿过城门,消失在官道尽头。
刘星雨瞥了眼楚少羽,摇头苦笑:“这趟云中城,可真是步步惊心。物资没到手,反惹上天丰堂和姓王的瘟神,往后怕是难有清净日子了。”
楚少羽嘴角牵起一丝无奈:“木已成舟,徒叹奈何。幸得这份名录在手,总算没白折腾一场,或能从中寻出西辽的软肋。”
刘星雨耸耸肩,浑不在意:“怕他个鸟!天丰堂那点道行,还翻不起浪。倒是那吕家小姐……”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说不准是条路子,回头见了真姐,得好好琢磨琢磨。”
楚少羽神色一肃:“当务之急是速返童家堡!将云中城变故禀告真姐与韩先生。耶律洪虎视眈眈,片刻延误不得!”
牛大力抱着酒葫芦闷头灌了一口,喉间发出低沉的咕哝声,蒲扇般的大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显是心弦已绷紧,思虑着即将到来的血战。
寻龙帮主游子龙则沉默不语,目光越过荒野,投向童家堡的方向,指尖在刀柄上无意识地摩挲,似在推演两帮人马如何合击,方能在这滔天巨浪中搏出一线生机。
“对了,”刘星雨忽地凑近楚少羽,声音压得极低,“那名录上,除了天丰堂,云中城还有好几家商号都在给西辽输血!连伤药、铁器这等要命的东西都敢卖,胆子撑破了天!”
楚少羽眸色转冷:“此辈蛇鼠一窝,必有勾连。名录交予韩先生,或能顺藤摸瓜,断了耶律洪这条暗脉!”
“断粮道?!”牛大力猛地抬起头,眼中凶光暴射,酒葫芦重重一顿,“好!没了爪牙,看辽狗还拿什么咬人!”
游子龙沉声接口:“然则云中城近在咫尺。耶律洪若知补给线有危,必如困兽搏命,攻势或提前发动!消息须即刻送回,童将军方能早布杀局!”
话音未落,楚少羽骤然抬手止步,五指已按上剑柄:“噤声!前面有人!”
朦胧月色下,两道黑影如石雕般横亘路心。待其踉跄走近,众人心头一紧——竟是海狮帮两名弟兄!一人肩头染血,另一人臂缠布条,布上血渍犹新。
“楚公子!刘大哥!”其中一人嘶声急喊,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总算盼到你们了!童将军命我等在此接应!西辽……西辽先锋营已至堡外三十里!黑压压一片,怕有数千之众!”
只见一人端坐崖边,身形挺拔如枪,气质锐利似未出鞘的宝刀,正是拓跋锋。他悠然俯视众人,嘴角噙着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
“几位风尘仆仆,辛苦。”拓跋锋好整以暇,语带戏谑,“只可惜,童家堡怕是回不去了。不如随某家走一遭,省得受那皮肉之苦。”
刘星雨怒喝炸响:“拓跋小儿!休得猖狂!真当爷爷们是泥捏的不成?今日便叫你尝尝厉害!”
牛大力闻言,胸中战意轰然点燃!《金刚不坏神功》瞬间催至极致,浑身筋骨爆鸣如铁索绷断,肌肉虬结贲张,古铜色肌肤在日光下泛起金属般冷硬光泽,宛如一尊骤然拔地而起的怒目金刚,巍然挡在众人身前!
楚少羽沉声道:“牛大哥,此人交给你了!”
“好嘞!”牛大力声如闷雷,伏魔棒如怒龙出渊悍然发动!长棒撕裂空气,带着刺耳尖啸,裹挟万钧之势,直捣拓跋锋面门!棒风所及,气流翻卷如怒涛!
拓跋锋眼中讶色一闪即逝,身形不退反进,如鬼魅般斜掠而出,险险避过棒锋。腰间弯刀同时呛然出鞘,刀光如寒月清霜,毒蛇吐信般削向牛大力持棒手腕!
“来得好!”牛大力狂吼如雷,棒势竟在间不容发之际硬生生由直捣转为横扫!“铛——!”
金铁交鸣声震得崖边碎石簌簌滚落!火星暴溅中,两人各退一步,脚下岩石寸寸龟裂!
牛大力得势,岂容喘息?金刚棒法连环展开,伏魔棒化作漫天狂影!砸、劈、扫、挑,招招裹挟着《金刚不坏神功》的磅礴巨力,刚猛无俦,尽锁拓跋锋周身要害!一时竟逼得这位西辽高手连连闪避,难撄其锋!
“倒有几分斤两。”拓跋锋嘴角冷意更甚,刀势陡然诡变!弯刀如毒藤缠树,刀光刁钻狠辣,专寻棒法转换间的毫厘空隙,毒蛇般噬向破绽!
楚少羽与刘星雨等人早已凝神戒备,目光如电扫视四周,提防埋伏。山风呼啸,卷起枯草碎石,崖边两道身影快逾奔雷,兵器碰撞之声连绵如骤雨,震得周遭林木枝叶狂颤!
“报上名来!”拓跋锋刀光疾闪,厉声喝道。
“金刚门——牛大力!”声如洪钟,响彻山野!
拓跋锋眸中精芒一闪:“原来是金刚门的高足!难怪一身横练硬功如此霸道!某家拓跋锋,今日便以手中弯刀,会一会你的金刚棒法!”
话音未落,他身形骤然模糊,如离弦之箭欺近!弯刀划破空气,带起一片森然寒芒,刀势比之前更疾更诡,刀刀直指牛大力护体罡气流转的薄弱节点!牛大力怒目圆睁,伏魔棒舞成一团泼水难入的铜墙铁壁,任凭刀光如何诡谲闪烁,始终被死死挡在棒影之外!
“铛!铛!铛——!”
金铁撞击之声密集如鼓点,震得山谷嗡鸣!牛大力越战越勇,金刚棒法每一击都似撼山动岳,罡风四溢!拓跋锋脸上那份从容终于褪尽,眉宇间第一次染上了凝重之色,竟在刚猛无匹的棒势下,被一步步逼退!
牛大力狂笑如雷,声震山谷:“拓跋小儿!就这点微末道行,也敢拦你牛爷爷的去路?!再接俺三棒!若能立稳脚跟,便留你狗命!”
他双臂筋肉如虬龙怒张,伏魔棒嗡鸣震颤,棒身竟隐现金芒流转!
第一棒!泰山崩顶!
长棒裹挟风雷之势,如天倾山坠,带着令人窒息的阴影轰然砸落!拓跋锋瞳孔骤缩,哪敢硬撼?身形暴退如电!“轰隆!” 棒头砸落之处,地面炸开深坑,碎石如蝗蔽日!
拓跋锋身形未稳,第二棒!狂风卷地!已然横扫而至!伏魔棒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残影,劲风如刀,直削下盘!拓跋锋避无可避,只得一个铁板桥,身躯几乎贴地疾滚,堪堪避过,狼狈不堪!
“第三棒——!”牛大力的吼声仿佛来自洪荒巨兽!伏魔棒高高擎起,棒身金光暴涨,周遭空气竟被无形巨力压缩得扭曲、发出沉闷爆鸣!这一棒尚未落下,毁灭性的威压已如实质般笼罩四野!
拓跋锋眼中骇然之色再也无法掩饰!退路已绝,避无可避!他猛地沉腰扎马,双脚深陷岩石,弯刀悍然横架胸前,全身功力灌注刀身,竟是要硬撼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铛——!!!”
金铁交击的巨响撕裂长空!肉眼可见的环形气浪轰然炸开,扫平周遭草木!
拓跋锋如遭巨锤擂胸,闷哼一声,踉跄连退七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山岩上踏出蛛网裂痕!虎口彻底崩裂,鲜血顺着颤抖的刀柄蜿蜒如蚯蚓般滴落,染红脚下碎石。他抬头望向那如金刚怒目般屹立的牛大力,脸上那份倨傲终于被深深的忌惮取代:
“金刚门……名不虚传!今日……领教了!后会有期!”
他身影已如受伤的鹞鹰般倒掠而起,几个起落便融入暮色苍茫的山林深处,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