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颠簸的官道上疾驰,车厢内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牛大力抱着一个粗陶酒坛,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灌得正酣,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几滴酒液顺着胡须滴落,洇湿了前襟。
“牛大力!”白百合柳眉倒竖,清冷的嗓音带着薄怒,“这才什么时辰?你又这般牛饮!身上的伤还要不要好了?”
牛大力放下酒坛,厚实的手背抹了把嘴,咧嘴一笑,带着几分讨饶的憨厚:“媳妇,这……这酒实在太好喝了!是石长老给的百年陈酿,劲儿足,暖身子!”他拍了拍胸膛,发出沉闷的声响,“你看,我这不挺好?”
段义看着白百合微愠的脸色,又看看牛大力那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打圆场:“大嫂,路途劳顿,寒气又重。大哥难得遇到合心意的酒,就让他喝两口暖暖身吧。况且苏姑娘的灵药也吃着呢,无妨的。”
“是啊,”令狐聪斜倚在车厢壁,抱着他那柄断剑残柄,嘴角噙着一丝懒散的笑意,“大嫂放心,牛大哥这金刚不坏的身子骨,几坛酒还泡不软。让他喝吧,省得路上聒噪。”
白百合瞪了牛大力一眼,又看了看段义和令狐聪,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雪景,不再言语。车厢内只剩下车轮碾过积雪的咯吱声和牛大力再次抱起酒坛时满足的吞咽声。
片刻的安静后,段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向令狐聪:“二哥,慧姑娘……还在京城吗?”
令狐聪摩挲断剑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低垂,落在残柄那新生的嫩芽般的绿意上,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许:“嗯。小师妹和四师弟一起,住在细雨楼。”
“细雨楼?”牛大力耳朵尖,立刻从酒坛后探出头来,眼睛发亮,胡子上还沾着酒珠,“平阳王府小雨县主那别院?嘿!那可是好地方!以前咱们可没少叨扰,那厨娘做的酱牛肉……啧!”他咂咂嘴,满脸怀念,仿佛那酱牛肉的香气已经飘进了车厢。
白百合没好气地瞪了牛大力一眼:“就知道吃!没个正形!”
牛大力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故意露出几分憨态:“媳妇,俺这不是……触景生情嘛!”他偷瞄着白百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想当初在细雨楼,你不也夸那厨娘炖的莲子羹清甜爽口,最是解腻么?”
一旁的苏轻晚忍俊不禁,掩唇轻笑:“牛大哥,你就饶了白姐姐吧。等咱们在京中办妥了正事,便去那细雨楼坐坐,讨碗莲子羹来。到时让你喝个够,好好解解馋,可好?”
白百合闻言,轻哼一声,目光转向窗外飞雪,语气却比方才软了些:“他呀,就该饿着长长记性!待他这身伤好利索了,看我不罚他把这一路上欠下的功课,统统加倍补回来!”话虽说得硬气,可那微扬的唇角,和悄然柔和了几分的眼角,却将她心底的关切与无奈泄露无遗。
三日后,东宫书房内暖意融融。牛大力五人将与太子的叙旧之情按下,将西域忘忧谷、云渺峰之行,特别是遭遇阿修罗教余孽与血魔宗并非合流的详情,向夏天仔细禀明。
夏天凝神听完,眉宇间那丝长久以来的隐忧终于缓缓化开,长长舒了一口气:“如此便好…阿修罗教与血魔宗未曾合流,实乃不幸中之万幸。”他指节轻叩紫檀桌面,面露疑惑,“说来也怪,就在月前,那血魔老祖竟毫无征兆地带着麾下所有魔崽子,一夜之间撤出了京城。燕国公失了这最大的倚仗,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端起茶盏,啜饮一口,继续道:“自陈国公在陈郡作乱被雷霆剿灭后,燕国公便一直称病,龟缩府中,再未踏足朝堂半步。”夏天语气带着一丝冷峭与了然,“父皇对此心知肚明,不过是懒得理会罢了。这等跳梁小丑,待腾出手来,收拾他易如反掌。”
君臣(兼故友)间的密谈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待夕阳的余晖染红东宫琉璃瓦时,牛大力五人才辞别太子,依着旧时记忆,穿过京城繁华的街巷,来到了那座熟悉的别院——细雨楼。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后露出夏小雨那张明媚娇俏的脸庞。看清来人,她先是一愣,随即那双杏眼中迸发出纯粹的惊喜,几乎要跳起来:“呀!是你们!牛大哥!白姐姐!段大哥!令狐大哥!快进来!”她的声音如同清泉击石,瞬间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众人笑着步入温暖的花厅。白百合轻轻拉过身旁的苏轻晚,向夏小雨介绍道:“县主,这位是苏轻晚苏姑娘,药王谷的当代传人,医术精湛,此番西域之行多亏有她相助。”
“药王谷?!”夏小雨闻言,惊喜更甚,一双妙目立刻亮晶晶地看向苏轻晚,带着毫不掩饰的期盼,“太好了!苏姑娘,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我正想寻个高明的大夫瞧瞧呢,这下可省心了!”她语气轻快,带着少女的雀跃,显然对这位药王谷传人的到来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