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李彦卿带着队伍满脸笑意地回到安城时,迎接他的是百姓们经久不息的欢呼声。
“李将军!威武!”
“天朝威武!”
白日里,安城的百姓得知李彦卿神兵天降,斩杀了鞑靼的大可汗拓跋弘后,心情难以自持,已在城门处自发等候了许久,只为迎接这位凯旋归来的少年将军。
城门下的人潮早已挤得水泄不通,城根上的老槐树上都攀了几个半大的孩子。
从白天等到深夜,他们毫无疲惫之色,心中只有难以发泄的兴奋,欢呼声、呐喊声此起彼伏,人潮像被风吹起的麦浪般起伏。
近了。
更近了。
李彦卿骑马立于护城河前,随即策马狂奔而来,银甲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眼睛却亮得惊人。
看着满城欢呼的百姓,李彦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彦卿还有事,谢过诸位。”
说完,打马而去,方向正是林景宴的营帐。
他眉眼带笑,肃杀之气渐渐淡去,竟染上了几分少年的青涩。
林大立于营帐前,看到狂奔而来的李彦卿,立马迎了上去。
“恭喜李家公子大胜归来!”
李彦卿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景宴呢?景宴可有大碍?军医可曾看过了?”
林大愣了愣神,随即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果然,即便多年未见,李家公子最关心的还是他们家少爷。
他连忙拱手回话。
“公子无事,只是左臂和胸口受了些箭伤,军医早前就瞧过了,上药包扎妥当,此刻正在帐内等着您凯旋归来呢。”
话音刚落,李彦卿已翻身下马,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眨眼间便掠过林大,进了营帐。
“景宴,我回来了!”
此刻,林景宴正坐在营帐的书桌前,桌前点着一盏灯,手上拿着一卷书,有一下没一下地翻阅着。
听到李彦卿的声音,他才笑着抬起了头。
烛光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之上,随着翻书的动作微微晃动。
握着书卷的手指白皙而修长,衬得他愈发俊美无双。
“回来了?”
他的声音温温润润,还带着些笑意,刚好能让帐内两人听见。
他将书往桌上轻轻一放,左臂微屈着,没敢大动,目光落在了李彦卿未褪的血渍上。
“可有受伤?”
此刻的林景宴,又变回了京城中那个温润如玉的林家小公子,哪里还见白日里的肃杀之气?
李彦卿向前两步来到林景宴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面色如常,只是嘴唇有些苍白,想来是没有大碍。
他抬了抬头,骄傲的说。
“我可是你兄弟,怎么会有事?只是这次我们追出去,只缴了鞑靼军几里外的那个营地,鞑靼的二皇子倒是被他跑了。我听刘勇和林思娘说过,在那个营地前方还有他们一个临时大本营。可再追便有些深了,我便带着将士们回来了。”
“拓跋努跑了便跑了。本也没想将他留下。”
林景宴声音温缓,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拓跋弘已死,鞑靼主力已溃。二皇子虽颇受重用,可在鞑靼皇室中,他并非独苗。拓跋弘在世时,尚且能压得住下面的人;如今他非嫡非长,能不能稳住局面还未可知。他头上还有一个大哥呢,那位大哥虽不如他受重视,可这次拓跋弘也带他来了战场。”
这次的战果已超出林景宴的预料了,他十分满意。
本来觉得能重伤拓跋宏便自己很好了。
如今他死了,往后鞑靼便要乱一阵了!
等鞑靼自己先斗一段时间吧。他们先腾出手收拾其他人!
李彦卿听着,点了点头,抬手蹭了蹭鼻尖,
“我也是这般想的,跑了便跑了吧。总有一日,我会带着天朝的将士们杀到他们鞑靼的王庭。”
说完,他颇为傲娇地抬了抬头,又是林景晏最熟悉的模样。
“怎么样?如今你兄弟我还行吧?”
林景宴见他一如往昔,嘴边的笑意深了深,指尖在案上轻轻点了点。
“只是还行么?”
林景宴眸底盛着烛光,笑意里藏着几分揶揄。
“如今我们的李家公子回了京,怕是要惊掉那些人的大牙了。”
李彦卿被他夸得耳尖有些发红,却梗着脖子不肯露怯,拍了拍腰间的佩剑。
“惊掉才好呢!往日在京中,谁不说我是凭家世混日子的纨绔?这次回去,小爷就要让他们瞧瞧,我李彦卿也能征战沙场、为国为民!”
脆弱往往藏在最深处,偶尔可见。
林景宴又正了神色:“彦卿,你很好,一直都很好。”
人不狂,何需称己少年郎。
李彦卿被他的话烫得心头一热,方才的桀骜忽然化作心中数不清的酸胀。
明明他比林景宴年长几岁,可从相识起,景宴反倒更像他的兄长。
在认识景宴之前,他在京中可以说没几个真心相交的朋友。
可景宴即便听了外边那些人传的闲话,依旧愿意与他相交,而且他能感受到,景宴把他当兄弟,只因为他是李彦卿,而非长公主唯一的孩子。
他是他第一个朋友,第一个不是手足胜似手足的亲人。
李彦卿喉结滚了滚,伸手抓了抓头盔上的红缨,望着林景宴温温润润的眉眼,忽然说道。
“你说这事怪不怪?明明我比你还大了几岁,从认识到现在,却总被你护着。倒显的你是哥哥了。”
林景晏忍俊不禁,
“这次,不就是你为我报仇了吗?杀了那拓跋弘,我们的李公子好生威风。以后你便是天朝最勇猛的将军了,我这个兄弟的也沾沾你的光。”
李彦卿看了一眼林景宴受伤的地方,有些自责。
“若是我能来的早些,你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而且,旁人不知,我还不知道吗?若不是你先前拖着那拓跋弘许久,费尽全力耗费了他的体力,又乱了他的心神,这次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杀了他。景宴,我知道你在为我铺路,可我已经长大了,现在我也想护着你。”
林景宴的指尖颤了颤,抬眼时,烛火刚好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望着李彦卿有些泛红的眼眶,忽然低笑一声。
“什么铺路不铺路的,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这次若不是你,我怕是早已死在那拓跋弘的掌下了。”
“彦卿不必妄自菲薄,你本就是我天朝一等一的好儿郎。”
而且,如今的天朝太需要一个让蛮夷闻风丧胆的武将军了。
彦卿有这个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