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俊宇到金陵和美国商务团进行洽谈,当时不光他一个中国商人,不过却是实力最小的那一个,四大家族齐刷刷地到场了,谁都不愿意放弃这个跟美国合作的机会。
宋家人再也不提之前的事情了,就算提了,也是丢人现眼,不如吃个哑巴亏算了,毕竟,对他们来说,那点钱不过就是九牛一毛而已。
谷俊宇在金陵一天都没闲着,通过王陵基介绍的关系,打听莫家康的消息,他对这个女人还是很同情的。
那年冬天,陈竞争和莫家康一同受审,庭审现场热闹非凡,挤满了记者和各级官员,光陪审团就有三十多人。
尽管万般狡辩,陈竞争已经是必死无疑了,家产被全部没收。
莫家康受审的时候穿着白色旗袍,留着齐耳短发,面容恬静,神色自然,不愧是民国才女和排名前五的民国佳丽,虽然沦为阶下囚,依旧是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
面对法庭上的众人,她楚楚可怜地叙说自己的无奈,作为女人,在乱世中只想求个安稳,才会委身大汉奸,自己做的唯一坏事就是贩卖烟土,可那也是被陈竞争逼迫的…
就连主审法官都忍不住心生怜悯,最终只判了她几年监禁。
为了她的事,谷俊宇可没少砸钱,那一句姐姐可不是白叫的。他自己都说,虽说咱挺不着调的,可做人要讲良心,不管莫家康当年犯错多少,人家对自己可是很好的,能在陈竞争手底下活下来,莫家康功不可没。
三年后,谷俊宇亲自接她出狱,派人送她去了港城,从此隐姓埋名,安安生生地过完了下半辈子。
元旦前,谷俊宇回到徐州,这次特别的低调,偷偷摸摸的,把闰花商贸重新搞起来了,成为一个买办公司,不再零售小商品,而且从事大件商品交易。
他这次回来,还领到了一份新的任命:徐州绥靖区特务团团长,独立于第六路军之外,这个团有个重要任务,就是看管和处决战犯。
公司复工没几天,老朋友刘学勤乔装改扮之后来找他,递上了一份订单:各种海外药品。
同时还带来一个消息:郝朋举一直受到排挤,军饷物资始终得不到解决,甚至这个冬天的被服都成问题,下面的四个师长闹着要解散,郝朋举也扛不住压力,已经派人和解放路接触了,估计很快就有好结果了。
谷俊宇还挺意外:“我这还没出手呢!”
刘学勤神秘地回答:“有个人早就在促成这个事了!”
谷俊宇问:“是谁抢我的买卖?”
刘学勤没有回答,只是告诉他:“时机成熟的时候,会告诉你的!”
谷俊宇又问:“劝降的事情结束了,唐小姐是不是也要回去了?”
刘学勤点点头:“那是肯定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我告诉你哦,我们解放军可是不容许搞三妻四妾的!虽说她跟如花很像,可终究不是如花!”
谷俊宇的表情比他还认真:“你说啥呢?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么?我是觉得她做饭好吃…”
话没说完,自己都笑了,唐若慈上次做饭就差点烧了厨房,煮鸡蛋能忘记加水,把鸡蛋炼成煤球,要是鸡蛋会说话,肯定要发牢骚:老子是犯了什么天条了?
郝朋举在1946年元旦之后,突然就带着四个师两万多人起义了,加入了解放军,成为了苏鲁独立纵队。
他是明智的,解放军在山东战场连连胜利,国军的全面进攻收效甚微,他不想成为炮灰,索性,谁强就跟谁混。
唐若慈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谷俊宇靠在门边嗑瓜子,有意无意地说:“有空的话,经常过来玩,虽说你做饭难吃,其实我是不介意的。”
“我介意!”唐若慈语气一点都不好,“你还是把你媳妇接回来吧,时间长了,就弄假成真了!”
这个拒绝很直接,谷俊宇心中不舍,也只能送她离开,刚要上车,两辆黄包车就停在了门口,一个是化装成老头的刘学勤,一个是胖成球的杨运通。
谷俊宇想不通这俩人怎么混到一块去了。
刘学勤下车之后就招呼谷俊宇和唐若慈进院去说话。
他废话不多,直接说明来意:“国军的战略又要调整了,未来形势虽好,但是也困难重重,想请你配合一下,协助我们的情报人员工作…”
谷俊宇老向杨运通,一脑袋问号:“你…是解放军的人?”
杨运通摊手反问:“咋了?不行么?”
谷俊宇摆手回答:“不是不行,我只是意外,你是怎么藏这么深的?我只知道你身份成谜,根本没想到你竟然是解放军的人!郝朋举起义,跟你有关系吧?”
“有那么一点!”杨运通一脸无辜,“我只不过以六路军的名义得罪了一些上面的人,郝朋举起义,我呢,是第一个报告上峰的,明确表示,我是坚决拥护三民主义的,所以呢,我现在的身份,依然是国军的高级军官!”
谷俊宇摇头叹息:“这么多年,我一直跟猴子一样在前面乱跳,你像猪一样在后面趴着,到头来,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我都得罪了,你反倒成了不倒翁!”
刘学勤打断他们的扯淡:“这个任务很困难,也很危险,我们会把唐若慈留在你身边作为交通员,不知道你这边还有没有什么顾虑!”
谷俊宇咧嘴笑了:“你觉得我是怕危险的人么?这个活,我接了!”
唐若慈低声撅嘴嘟囔:“我已经能感受到危险了。”
…
谷老头故事讲到这里,就不愿意继续讲了,我心里那个难受哟,好奇心驱使我不停追问接下来的故事。
谷老头一个劲地摆手说:“我人生最高光的时刻就是跟鬼子玩命的时候,后来就是跟自己兄弟玩心眼的日子,心里并不好过,没一点成就感!没意思,真没意思!”
我挠着脑袋问:“那个海东青到底是谁?你快点说嘛!”
谷老头继续摆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后来的日子里海东青并没有机会与我为敌!”
我坚持追问:“你在济南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跟海东青相关的人?还有,山东大学学生名单里是不是没有何晓慧的名字?”
谷老头眼睛睁得老大,看我就像看外星人:“你小子,脑瓜子还行哟!”
听他夸我,我自然高兴。就开始卖弄起来:“何晓慧的来路本身就挺蹊跷的,首先,时间线上不对,济南沦陷和徐州沦陷的时间差有半年多,她一个女大学生,滞留徐州这么长时间,还是完好无损的,你说她当时的脸和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这个就挺有问题的。”
“从三堡镇离开去参加新四军,再次回到你身边的时候,她已经成为合格的交通员,而且能熟练使用发报机,相隔多少时间?如果没有一定的基础,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你和老六在台儿庄被假和尚暗算中毒的时候,胡春香第一时间给你们送去了解毒药,那鬼神之说我根本不信,那段时间,何晓慧刚好和她一块住你家里,这也是一个疑点。”
“还有,你们一起去上海见周福海那个大人物,以你当时的身份,想获得他的信任并不容易,可偏偏就非常顺利地跟他成了合作伙伴,如果有别的原因,那一定跟何晓慧有关系。”
“何家人的关系也不正常,两个哥哥让你坑成那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作为亲妹妹,竟然毫不在意,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杭州何家是虚构出来的!你在济南一辆轿车里看到的人一定就是何家的人,非常有可能是何晓慧虚构出来的父亲,他有很大可能不是杭州人,不然,他不会把西湖醋鱼当成美食来招待你!”
“海东青并没有给你制造多余的压力,这也不正常,以军统的作风,肯定不会让你轻松,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海东青抗命了,没有转达真正的命令,所以,后来才会被军统给除名。你在山城被宋家人扣留,何晓慧能搬动戴局长本人来营救你,这种能量,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有的…”
“如花太奶去世之后,她天天陪在你身边,而恰恰那个时候,你跟海东青失联,这也太巧合了吧?”
谷老头缓慢地拍着巴掌:“你个小东西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你基本上说对了,她彻底脱离军统是因为我跟她说了一句话,我说,我在济南看到他父亲了。她自知暴露,也知道我的立场,经过心理斗争之后,果断选择中立,远离了纷争!”
然后用大拇指戳着自己胸口骄傲地说:“这就是爷们我的个人魅力!”
我已经得到了一个答案,随后又抛出来一个问题:“夏雨林后来怎么样了?”
“那个龟孙!”谷老头突然暴怒起来,“他要是死在外头,我也不至于带着全家跟你二外爷爷一块逃难到唐山来!”
我给他点上一根“紫树”:“到底咋回事?他回来就害你了?”
谷老头依旧无法平静:“一家都是白眼狼!夏雨林从徐州离开以后,带着跟鬼子继续打仗,后来,一直干到师长,淮海战役的时候,他在碾庄让解放军给俘虏了,坐牢几年回来之后,去上海把钢蛋从我那里接走,一句好话没说。回头就把我给举报了,说我当汉奸的时候作恶多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那几年我差点被整死,作证的,就是夏雨华,还有我抚养多年视如己出的钢蛋!到底是有鬼子一半的血统,养不熟的白眼狼!当时我无处说理,全家被遣送回徐州,关进了牛棚,夏雨林和夏雨华带着红小兵逼我说出家里的金子藏哪里了,不然就让我全家一个都活不下去。说到底,还是为了钱!”
听了这个故事,我当时也是义愤填膺:“这他妈的还是人揍的吗?你告诉他们了么?”
谷老头笑了,露出自己的大金牙:“哪里还有金子?早就让我换喀秋莎炮弹炸美国鬼子了!”
我一个劲地摇头:“我咋不信你会一点不留呢?我又不找你借钱!”
谷老头摆摆手:“你想借,我也不给!你不要在意这些不重要的事啦!你记住,这世上,唯有太阳和人心难以直视哟!”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了,当年在台儿庄,老六下车之后跟梅川耐衣到底说了啥?把梅川气得开枪要打死他。”
谷老头愣了一下,猛地一拍脑门:“我的乖,我咋忘了这个事?我也忘了问老六了!完了,要睡不着觉了!”
(全剧终)
没有不散的宴席,故事结束了,希望大家看得过瘾。
汉奸瞎狗子的故事就算结束了,感谢不太广大的书友的陪伴。你们的支持是我坚持下来的动力,今天之后,我要全心全意地把平板车写完。感谢名单就不一一念出来了,你们的催更就当是随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