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谷俊宇案件的主审法官下班之后,在两个卫兵的护送下上了一辆黑色小轿车,这些法官都集中住在市里的一家宾馆里,原则上不允许和外人接触,并受到严格保护。
轿车开出监区没多远,其中一个卫兵突然捂着肚子大叫起来:“我肚子疼,钻心的疼!”
另一个马上取笑说:“肚子疼不是病,一抛屎没拉净!”
不过他马上也捂着肚子嚎叫:“哎呦哎呦我的肚子也疼!晚上吃的东西不干净!”
然后两个人疯狂催促司机停车,法官也非常恶心的冲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下车去解决。
两个卫兵刚钻进河边的枯草丛里,两个个黑人就突然出现在轿车旁边,都蒙着脸,看不清样貌,不过身材都很魁梧,身手灵活,一个人第一时间就把司机给打晕了,另外一人单手把法官从车里拽了出来,然后捂住嘴把他给抬到远处一个干枯的河沟边。
一顿暴揍当作是开胃小菜。
“莫打,莫要再打!”主审法官抱着脑袋求饶,“我知道你们是谁,也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通通都告诉你们!”
两个暴徒停止动作,扶他起来。
主审法官满腔苦涩:“我们也不想昧着良心断案,从个人感情上说,我对谷先生异常钦佩,可他得罪的人咱真的惹不起,那可是国舅爷,权势滔天,宋家人说了,只要他连本带息赔偿宋家人的损失,就可以从轻判罚,保住一命。实话实说,你们请来的那几位长官,恐怕也是救不了他。”
其中一个暴徒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法币拍到主审法官手里,用地道的徐州话说了一句:“谢了!”
“举起手来!”
事情刚办妥,两个卫兵就急匆匆地追了过来,两个暴徒快速跑开了,主审法官成功获救。
消息传到谷俊宇那里,众人除了发出“果然如此”的感慨,还有无助的叹息。
主审法官的话一点都不错,人家国舅爷的手指头都比几个人的腰还粗,拿什么跟人家斗?以前身处日占区,宋家人的势力鞭长莫及,如今全国光复,人家就可以随便拿捏自己了。
谷俊宇一个地发牢骚:“抗日胜利,老子也是出力了的,他宋家又能张狂起来,也有我的功劳,现在他们过河拆桥,我帮的是啥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赔了钱,赔了兄弟,赔了自己的老婆,我这还落下一身伤,图个啥?”
情到深处,越来越激动:“看看老百姓现在的日子,光复之后,反而比日本人那时候还难过,图个啥?以前我老是不理解八路军新四军为啥一直跟国军对着干,现在,我全明白了,不反抗,一点活路都没有。”
禹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还是提醒一句:“说话注意点分寸!不管怎么着,这国家还是咱们自己的吧?”
谷俊宇哼了一声:“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那些大老爷们的!我是他们养的牛羊,你,是他们的走狗!闫老四,你也别生气,你也是!”
闫老四白了他一眼:“我真想揍你!”
禹航附和一句:“我也想!”
“想干啥呀?”一个油腻的声音传进来,“大老远就听你们吵吵嚷嚷的,年轻人,要稳重!”
谷俊宇赶紧迎出去:“王大哥,是你来了么?”
果然是王陵基,还是看样子,一身干净整洁的军装,头发梳的锃亮,墨镜从来都不拿下来,就跟长在脸上一样,嘴角始终笑眯眯地上扬着,虽然上了年龄,依然可以用潇洒来形容。
王陵基点点头:“我要是不来,真怕你们这帮小伙子闹出什么事端来!”
闫老四和禹航马上出来敬礼,王陵基只是摆摆手:“免了,今天我是来当个和事佬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嘛,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位朋友!”
说着指着身后一个带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介绍说:“这位是宋部长的专员,专程来找谷兄弟谈点正事,认识一下吧!”
谷俊宇一脸阴冷地盯着眼前的眼镜男,眼镜男倒是一点都不紧张,笑呵呵的伸手说:“鄙人殷茂,幸会幸会!”
谷俊宇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直接拍开他的手:“幸亏个熊蛋!看你这熊样,跟名字一样!”
殷茂一脸阴笑:“看来小兄弟没有多少诚意啊!年轻人,命还是很值钱的!要学会珍惜!”
王陵基立刻出言劝阻:“唉——给我个面子,好好说话!”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茶叶扔给闫老四:“那个谁,把茶叶泡上!”
闫老四眼睛一横:“我不叫那个谁,我是第五军荣一师预备团团长闫继军!”
王陵基呵呵一笑,不紧不慢地说:“原来是邱疯子的兵,难怪了,连一个预备团长都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听说过你,在松山龙陵打得不错,不过,就算你们都长挂在这儿,在我跟前也得客客气气,所以,你也给我个面子!”
“是!”闫老四转身请他们进指挥部里去喝茶。
这位肩膀上挂着将星的老家伙一点架子都没有,给人一种很随和亲切的感觉。
众人围着一张桌子坐定,王陵基掏出一根雪茄烟,慢悠悠地修剪点燃,这才冲着怒目相向的双方说:“都别悠着了,开始吧!”
殷茂干咳一声,率先开口:“废话就免了,我们跟谷老板的事,就是一点经济纠纷,只要解决了,啥事都好说嘛,大家还可以做朋友的…”
谷俊宇装糊涂:“啥经济?我这一个摆地摊的,跟宋家怎么可能有经济往来?”
王陵基敲着桌子说:“别打哑迷,明着说!让我也听听怎么个事儿。”
殷茂的语气有些委屈:“王老,是这个情况,抗战期间,我们从美国进口了一批战略物资,商船穿越了日本军舰的封锁,在连云港靠岸,我们曾请他帮忙内陆运送,结果货丢了,说是被土匪给抢了,但这小子又从我们这里骗了200万美金用来赎回那些货物,后来在山城又敲诈了我们100万美金,王老你给评评理,这还有天理吗?”
王陵基听后不住咋舌:“这事办的确实不地道,该枪毙!不过我很好奇,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批物资的事?到底是什么东西?”
谷俊宇立刻抢答说:“这个我知道,里面有西装,有口红,有丝袜,还有不带把的香蕉小雨伞,小孩都拿它当气球吹着玩。”
王陵基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恩,那这些物资确实挺重要的,就是因为丢了这些物资,才让咱们这些年打的这么辛苦!我说的对吧?殷茂先生!”
殷茂一脸尴尬,用哀求的语气说:“王老,咱们谈的是这个事,别谈那些货了行不?”
王陵基继续点头:“好好好,谈事!我想听听这小子到底怎么狡辩!”
谷俊宇问:“我能骂人不?”
王陵基摆摆手:“文明人,咱不骂人!”
谷俊宇一摊手:“那我就没话说了,我就没见过这么睁眼说瞎话的人,还是赶紧把我枪毙了吧,不然这货也能把我给恶心死!这嘴是屁股改的吧?专门用来放屁了!”
王陵基生气了,指着闫老四说:“那个谁,拿笔记下,这小子侮辱人,罪加一等!”
闫老四还是试图纠正他:“我不叫那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