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正怨念着,月曦欢就这般突兀地闯进了他的视线,脸带微笑的,跟他打招呼:“青竹,几日不见,怎么觉得你憔悴不少?裘天赐呢?他情况怎么样?”
月曦欢原本和她大哥一起回了护国公府府的。这不是今日跟裘冀礼互相挑刺的时候,裘天赐被拿出来做了筏子嘛,这就让她难得良心发现,决定来云家,看看裘天赐跟青竹。
这不,把家里人安排好,都没顾得上休息,她就来了云家送温暖了。
温暖,青竹没感受到,添堵倒是感受到了。
青竹的怨念有了出泄口,这几日的焦心劳力,已经让他没有了顾念形象的心。
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他啊,死不了!”
“至于我怎么这么憔悴?呵~”青竹冲着她冷笑,“你心里没点数吗?让我救仇人之子一次不算,现在是把他砸我手里了吗?你帮我报仇的前提,就是可着劲儿折腾我吗?”
月曦欢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走到她身边偷瞄他一眼,见他脸色真的差,偷跑的良心稍稍回来了一点,打着哈哈说:“裘天赐他呀,也是个可怜人,他爹做的坏事不能全怪他嘛。”
“而且,”月曦欢认真说了一句,“不看僧面看佛面,孙老将军也就剩下这一点血脉了,总不好让忠烈之臣,血脉断绝啊!”
青竹冷哼一声,他也知道这个道理,也敬佩孙老将军为国为民的心,虽然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也对他宠爱女儿致自己身死的做法不敢苟同,但也还是觉得该为孙家,保留一丝血脉的。
否则他如何也是不能够,跨过满门血仇,去救一个仇人之子!
奈何这个仇人之子,有着忠良血脉,有着悲惨遭遇,没享受过裘冀礼所带来的荣耀,却差点为此送命。
如今母逝,父同仇人,也不知,他跟裘天赐,谁更惨些?
“若不是有这层原因在,你以为凭你几句空话,看不见的大饼,我就会救他?”青竹不屑。
哼,想什么美事呢?他是如此容易就被人说动的吗?
如果他师父在这,他一定会说:我觉得你会。
自己对这小姑娘什么心思不知道吗?
把人当救命恩人!
好吧,还真是救命恩人,救命恩人说的话,你什么时候拒绝过?
为了这丫头,不顾身体余毒,常年寒冷如冬的雪国,常年冰雪覆盖,冻死人不偿命的雪域都敢去,还有什么不能的?
也就是他师父没在,不然非得怼他两句不可。
青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问她:“你怎么又来了?”
“来的这么频繁,不怕被人发现,让人盯上云家?”
月曦欢自顾自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怕什么?云家背后还有庆阳王府,能对他们动手的人,起码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对上庆阳王府吧?”
“庆阳王是我大舅舅,我大舅母掌着庆阳王府的家,她这个庆阳王妃想护着娘家,你觉得谁能不计利益得失的,非要动云家?”
庆阳王妃,也就是嫁到庆阳王府的前丞相之女,云家的女儿。
她以前可能不好意思动用庆阳王府的势力和人脉,为云家翻案,毕竟云丞相被裘冀礼打成了谋逆的乱臣贼子。
她为了不连累夫家,忍痛没有出头,可也跟月曦欢一样,一直在保护云家剩下的人。
现在庆阳王妃爵位被她丈夫继承了,她的身份也改变了,她想要护着云家,谁也不能再说什么。
就是有人想要对云家不利,月曦欢不说,云梦烟都不同意!
青竹转着手里的茶杯,低下眼睑,不让人看到他眼里的情绪。
是呢,云家还有一个当庆阳王妃的女儿,云家还有两个嫡子,两个庶子生存了下来,如今也算是人丁兴旺。
反观他们林家。
他爹是个寒门崛起的孤臣,一生只有他娘一人,生了几个孩。
可到头来,除了他,谁都没有活下来!
他攸然握紧茶杯,瓷白的陶瓷杯经受不住,他忽然的用力,“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月曦欢被声响惊动,看向声音的方向,就看到了,青竹手指缝里,渗出来的血液。
月曦欢眉头一跳,连忙起身快步走到青竹身边,抓住他的手查看伤势。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如此不小心!”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帕,轻轻握住他流血的手指。
“来人,去打听点水来。”
月曦欢一声吩咐,候在一边的,青竹的药童就急忙拿水去了。
“松开!”月曦欢轻斥。
青竹很听话,立刻松开了握紧的手。
在他放开手后,用帕子隔着,拿开他手里的碎瓷片,一点一点检查干净,确定没有余下什么,这才把其余的血迹稍稍擦干净点。
等药童端来水,也不假手于人,拿出新帕子帮他把手轻轻洗干净,然后让人拿来金创药。
青竹看着眼前为她忙前忙后的月曦欢,心中的苦涩与不甘嫉妒稍稍缓解消散。
“抱歉,失态了。”他低声说道。
月曦欢一顿,想到他们刚刚说了什么,好似有些明白了什么。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轻声安慰:“别想太多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活着!”
“至于报仇,还有为那些冤死的人讨回公道的事,快了!”月曦欢只能这样安慰,也给出承诺。
真的快了!
裘冀礼那里,她的人已经抓到无尽的把柄了。
有了软肋,相信他会按照她说的去做的。
裘冀礼身边,终究是众叛亲离。
青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抽回被她包扎好的手,轻声说:“你说得对,过去的都过去了,只要我好好活着,我爹妈也能放心。”
“我等到你实现诺言,为我林家满门报仇!”
“会的!”月曦欢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时,传来脚步声,青竹身边的另一个药童走到他们面前,恭敬传话,“公子,郡主,天赐公子醒了,想见你们。”
原来是裘天赐正好醒了,问了一嘴青竹在哪,刚好听说月曦欢来了,就想见见他们。
月曦欢跟青竹对视一眼,两人齐齐起身,往裘天赐的房间走。
到了裘天赐的房间,青竹走在前面,打量了一遍裘天赐的脸色,又给他把了脉,点点头,“不错,脉象虽还有些虚弱,但比昨日又好了些。”
“安心静养吧。”青竹平静地看着他,“你能留下这条命,应该知道有多不容易,别让我们的心血白费。”
他的话不重,却还是让裘天赐红了脸,羞的。
他的命是青竹公子跟泽曦郡主手下的人,千辛万苦救下的,结果他的身子不争气,差点让他折腾没了了。
又让青竹公子费心救他,还差点贴身医治他,才把他从鬼门关又拉了回来。
他羞愧啊!
羞愧难当!
“是啊,青竹医治不易,你该珍惜这条命的!”月曦欢也说了一句。
青竹瞥她一眼,需要她来帮他揽功劳?
月曦欢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只看着半躺在床上的裘天赐。
裘天赐脸色还是苍白,但还是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让郡主和青竹公子挂心了。”
“天赐再次谢过青竹公子救命之恩!”裘天赐诚恳道,“他日青竹公子有所吩咐,天赐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为公子办到!”
青竹站在床旁,居高临下看着裘天赐,神情复杂。
裘天赐似乎察觉到了青竹的目光,抬头看他,对他拱手道:“青竹公子,我对您的事已有所耳闻,不管您出于什么目的救我,天赐都感激!”
“对于裘冀礼对你做的事,不管什么事,我都替他道歉!”
“只是,您和他的恩怨,天赐如今废人之躯,恐怕帮不了您了。”
“但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回摄政王府,帮你们做内应。”
月曦欢跟青竹对视一眼,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让他们更吃惊的话,裘天赐还没说呢。
裘天赐很惭愧,感觉他说了那么多,都是废话,实际一点忙都帮不上,一点恩都报不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决定摒弃‘裘’这个姓,就叫天赐。”
月曦欢又跟青竹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没想到他能摒弃自己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