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明
龙门办公室内,冷冽的风裹挟着城市的喧嚣,从破碎的窗户灌进来,将桌上的文件吹得簌簌作响。
文月踩着细碎的玻璃碴,缓步走到魏彦吾身旁,她的目光落在那蛛网般裂开的窗棂上,轻声问道。
“......不拉窗帘吗?”
声音轻柔,却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魏彦吾捏着眉头,指尖几乎要陷进皮肤里,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的肩头还沾着灰渍,整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疲惫又压抑。
“玻璃已经碎了。拉上窗帘只是欺骗自己。”
话语里满是无奈,像是看透了某种无力改变的现实。
文月微微颔首,垂眸思索片刻,语气带着担忧与关切。
“玻璃是小事,小陈她没事......才是大事。”
她的目光转向魏彦吾紧绷的侧脸,试图从他的神情里捕捉到一丝情绪的波动。
魏彦吾缓缓睁开眼,深褐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扫视着眼前狼藉未打扫的办公室,文件散落一地,茶杯倾倒的茶水在地面蜿蜒成暗褐色的溪流。
“身手很好。既不像她父亲,也不像她母亲。”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回忆遥远的过往,又像是在重新认识那个渐渐成长起来的陈。
“是啊,不像她。”
文月应和着,声音里也染上了几分感慨。两人站在这破碎的窗前,背后是一片狼藉,面前是龙门繁华却暗藏危机的夜色,那些未尽的话语,都淹没在呼啸的风声里。
办公室里,寂静如潮水般蔓延,唯有窗外的风,还在呜呜作响。魏彦吾沉默片刻,终于打破了这压抑的氛围,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
“我脚下已经又是一片灯火通明。龙门城已恢复了往日气象,可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们尚一无所知。这场灾难,陈晖洁一个人无法阻止。”
他望向窗外那繁华却暗藏危机的城市,眼神中满是忧虑,仿佛能看到未来即将到来的风暴。
“还有罗德岛和她一起。他们会找到她的。”
文月轻声说道,试图安慰魏彦吾,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可眉头却仍微微皱着,难掩心中的担忧。
说到这儿,文月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焦虑。
“唉......维特已经钳制不住保守派了。这么多年来他努力压制各个大公,却也只能削弱他们,没法彻底打败他们。”
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对局势的无奈。
“大叛乱之后,各集团军将领和旧贵族已经元气大伤,他们的地位和资源只会被帝国议会逐一消化。”
魏彦吾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随后他轻轻揽住文月的肩膀,动作带着一丝疲惫与依赖。
“可我担心......”
魏彦吾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担心什么?”
文月连忙问道,眼神中满是关切。
“如果维特在说谎呢?如果这件事正是维特和帝国皇帝谋划的呢?如果那个年轻的皇帝策划了这一切呢?我们的敌人,一直身处暗处。我们却不得不站在最敞亮的地方。”
魏彦吾的话语中充满了疑虑,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着两人的心。
“比起其他许多人,你已经在暗处了。”
文月轻声说道,她轻轻拍了拍魏彦吾的手,试图让他安心,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局势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和危险,黑暗中的敌人正虎视眈眈,而他们,只能在这明处,小心翼翼地应对着未知的挑战。
“......还不够。”
魏彦吾缓缓摇头,喉结剧烈滚动,指节因攥紧扶手而泛白。窗外的霓虹在他眼底碎成刺目的光斑。
“就像当年一样。如果是科西切......如果是科西切,他会藏得更深。”
沙哑的嗓音里,沉淀着二十年未曾消散的寒意。
文月的指尖抚过他长袍上的勋章,金属冰冷得如同科西切当年那把染血的权杖。
“可你不是科西切。科西切不会把龙门建设成现在这样。”
她的声音突然发颤。
“只是,小塔......如果小塔真是被科西切教成这样的......”
魏彦吾猛地转身,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文月仰望着这张被岁月刻满沟壑的脸,轻声问。
“......你觉得,那个罗德岛的医生,她在说谎吗?”
“我不清楚。”
魏彦吾的手掌重重拍在地图上,震得图钉簌簌掉落,“像这个医生一样的人,很少有不说谎的。罗德岛善于掩藏自己。他们对我们示弱,不会透露一点秘密。”
他箍住文月肩膀的手骤然收紧。
“但我宁可相信科西切塑造了现在的塔露拉。轻敌的恶果我们承担不起。”
“......小塔......那前辈所说的……”
文月的话被魏彦吾截断。
“我不敢赌。”
他的声音突然沙哑得可怕,仿佛吞下了整座龙门的硝烟。
“我不能拿龙门去赌。也正因如此,我不能让陈晖洁去做这件事。科西切......事情正无疑向他期待的那样发展。即使他死了,他的愿景也可能被他的继承人塑造成型。这一切绝不能如他所愿。”
办公室陷入死寂,唯有怀表的滴答声在啃噬着时间。魏彦吾突然扯开领带,露出脖颈处狰狞的旧疤——那是科西切留下的印记。他掏出牛皮纸袋,里面的照片散落桌面:感染者队伍蜿蜒如黑色巨蟒,正朝着核心城蠕动。
“侦察队回报,一部分从龙门离开的感染者正往核心城的方向移动。”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地图上的核心城标识。
“核心城必须停靠一段时间,这时间里他们会接收感染者难民。纵使塔露拉露出了属于乌萨斯恶毒的尖牙,她也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背叛整合运动。这是最好的机会。”
魏彦吾猛地扣上袖扣,金属撞击声清脆如刀出鞘。他转身时,月光照亮腰间影卫特制的淬毒短刃。
“我会带上影卫。”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窗外惊雷炸响,将他的身影劈成两半——一半是守护龙门的城主,一半是即将踏入黑暗的复仇者。
“你?!”
文月的眼睛瞪大,眼神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撞出回响。
“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已经为我做得太多。我答应过他们,不会再让他们手沾血腥,之后却一次次地打破承诺。”
魏彦吾缓缓抽出那把短刃,金属的寒光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上面的花纹,像是在审视着自己曾经的种种过往。
“现在又要让他们再为龙门而死......那我也必与他们一同。”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不行。”
文月毫不犹豫地反驳,她向前一步,双手紧紧抓住魏彦吾的手臂,眼神中满是焦急。
“你这样做,也是科西切想看的。你这样根本不算赢......难道从我们夺回龙门开始,一切就滑向了科西切的陷阱吗?”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恐惧和不安。
“......我们胜利过。”
魏彦吾的眼神微微一凛,猛地将短刃狠狠扎在桌子上,刀刃没入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最初是我们的胜利。即使惨痛,我、你、爱德华、舸瑞,没有我们,他将会把这座城市蚕食干净。我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当成一个不幸的开始......我也不会把爱德华的死算在科西切的头上。”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倔强,仿佛在坚守着某种信念。
“你想把它当一场噩梦吗?”
文月看着魏彦吾,轻声问道,眼神中满是担忧。
“不。”
魏彦吾盯着那把短刃发出的寒光,声音冰冷而坚决。
“噩梦在科西切死的时候就该结束了。”
“他真的死了吗?”
文月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仿佛在探寻着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
“也许他活在塔露拉的身上。一个合格的继承者能让他混沌的生命得到延续。塔露拉太像他了。没有子嗣的科西切得到了最适合的种子。”
魏彦吾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不可置信,他微微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痛苦。
“......即使我可以把凯尔希的话当成谎言,我也无法否认事实。那就是针对龙门的阴谋,实在是太像科西切的手笔了。”
“我不相信。小塔从来都不是那种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文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不愿相信那个曾经熟悉的塔露拉会变成这样。
“你我现在不得不信。这一切都是塔露拉一手策划。可如果她要觉得龙门会坐以待毙,她就大错特错。龙门不会失败。我不会让龙门受到丁点伤害。”
魏彦吾握紧拳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决心,仿佛在向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宣告,他绝不会退缩,必将守护龙门到底。
“却也不能阻止战争。”
文月的声音平静而又带着一丝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无数的哀伤与无奈。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魏彦吾,像是要将他看穿。
“...... 你想让我与你共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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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过不少人,日复一日地守在村口,等待亲人的一封家书。我从他们拆开信时的表情里,读到了世上所有的喜怒哀乐。信使搬运的,是一段又一段人生,这人生分明与我无关,又与我有关。
——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