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单于死了。
发现的时候,已经有苍蝇了。
在大帐中的单于的女人阿娜西塔只是哭,什么都不说。
看现场,似乎像是一个侍寝的女奴用小刀子刺了单于的心口。单于用手拗断那个女奴的脖子。两个人同归于尽。
匈奴人没有仵作。也没有律法。
更没有人关心单于到底怎么死的。当下第一件事不是研究单于怎么死的,而是确定这单于的大位由何人继承。
就好像始皇帝死了。也没有人真正关心始皇帝的死因,也没有仵作敢去研究一下尸体。
王者,死了就是死了。死了最重要的不是原因和如何体面,而是那个位子归谁。
若是在匈奴草原上,单于死了,那就是一场血雨腥风!无数个部落会被裹挟其间,杀出个尸山血海。
但是这是在逃亡的路上,一些桀骜的首领,在秦军十万大军威压和火炮武器的胁迫下,却也没有出头做首领的心愿。
谁出头,谁就可能成为蒙恬的靶子。
看着稽粥双目赤红,一副要为自己的父亲拼命的表情,在稽粥母族须卜氏的拥戴下,众人也就随口推举了稽粥做大家的首领,继承了单于的大位。
匈奴单于冒顿死。其子挛鞮稽粥即位,名号叫做老上单于。
老上单于即位,做了两个决定:
第一,以王者的身份,下葬冒顿单于。
就在草原之中临时挖下一个深坑,用简单的棺椁把单于的尸体装起来,葬下去。从单于的财宝中,抓几把玛瑙绿松石撒下去。又把单于的妻妾中年纪大而没有生育能力的,统统推下去陪葬。然后在坑上堆土,树立起一个方方正正的坟丘来。
这就是匈奴人的坟墓了。
第二件事,老上单于说:按旧俗,父亲的女人要由我来养……于是指了阿娜西塔,说:“这个人送到我的帐子中!还有那个那个那个!”一连点了几个年轻的女奴。
这是匈奴风俗,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因为单于死了,要挖坟下葬,这一天,匈奴人就没有继续西行。而蒙恬的军队就已经追上来了。
看到匈奴人原地不动,蒙恬还以为匈奴人有了什么新想法,心道:这真是三天不打,你上房揭瓦啊!就令全军列阵,推出迫击炮,放了一轮。
匈奴人大丧,秦军不说派人来慰问安抚送些礼品酒水,还要在这个时候弄枪弄炮,逼着匈奴人继续西行,一下子就激起匈奴人的血性了。稽粥就指挥几个大部落的首领带着本队向东冲,要给蒙恬一点颜色看看,看看我匈奴人也不是软柿子,没那么好拿捏。
看匈奴人骑着马烟尘滚滚的就向秦军冲过来,蒙恬紧急下令防御,投石车投掷了大量的铁蒺藜出去。炮兵也把炮弹的印信摘下来,在炮弹壳里撒了一把一把的铁蒺藜,发射出去,弄得两军之间的这块地上,遍是铁蒺藜。匈奴战马竟然不能靠近秦军。
这是好久以来,匈奴军从没有反抗。这一战就显得格外凄厉惨烈。
秦军也已经松弛了很久,一时甚至还出现了炮弹准备不足的情况,居然还有被匈奴人抵近,出现冷兵器肉搏的场面。双方各自有伤亡,而匈奴人的伤亡尤其大。
秦军只是一开始有个措手不及,一旦进入了战斗节奏,秦军仗着兵器犀利,那又怕什么?草原上倒下了大片大片的战马的尸体,当然还有大片大片的匈奴人的尸体。
这一战又有多少秦军士兵得了人头的军功,凭着这些军功,又可以在家乡换来多少田地!
匈奴数次冲锋,稽粥在后面指挥,推上去几个对自己支持不足的部落的首领,让那些平素有心觊觎单于大位的部落首领带着部卒损失惨重,这才收拢了部队,开始徐徐后退,继续向西的征程。
看到匈奴部众终于退去,蒙恬也放松了一些心情,又开始整肃部队,大骂这些百战老兵平时驰于训练,被匈奴一个冲锋就给弄得手忙脚乱,于是军司马们重新申斥军纪,要求所有部队严格按照战时纪律进行管理,携带武器辎重必须分配到位,要随时有全面开战的准备和决心。
蒙恬就又去研究为什么匈奴人脑子进水,居然胆敢向东冲锋,不要命了吗?这个冒顿单于老了老了难道还想回光返照不成?
结果问询战俘,才知道冒顿单于在王帐中意外死亡,单于的亲生儿子稽粥即位,成了老上单于。
秦军就发现了在草原上竖起的这座新坟,蒙恬和赵芃就在侍从们的跟随之下,前往匈奴单于的陵前又凭吊了一番。
蒙恬看着这个墓,倒是颇有几分感慨。
冒顿崛起的时候,蒙恬已经离开了长城军。因为大秦内乱,长城军又被调到赵国去围堵诸侯,最后全军覆没,被项羽坑杀。胡亥赵高师徒这就叫自毁长城。令匈奴做大。此后匈奴在冒顿的领导下,弑父杀弟,东征西讨,席卷草原,竟然成了北方的大害。居然把刘邦那厮困在白登山,签下丧权辱国的条约。
冒顿单于是个人物。
结果匈奴人凶性发作,居然敢在大秦复辟之后,围攻草原上的小城新秦中,引起秦人同仇敌忾,自己带着最先进的武器火炮车辆,一路围剿,竟把匈奴人驱赶出时代居住的草原,如今,把匈奴赶出到长安以外万里之处。
这一路上,匈奴人缓缓西撤,其实指挥调度还是颇有章法,而匈奴为前锋,一路征战,也确实灭国无数,要不是有大秦军队在后面这样吊着,匈奴这位冒顿单于,就也挺有气吞万里的能力。
结果,据说是死在女人肚子上,然后就埋在这万里之外的旷野。
想想也觉得真是世事无常。
蒙恬从来没有和这位冒顿单于亲自见过面,只是彼此闻名,只是在战场上远远看到过这位单于的大纛。
然后一位几十年的敌手,就这么在自己之前,死掉了。
“太尉,你这算是兔死狐悲吗?”赵芃在旁边看着蒙恬的惆怅,轻笑起来。
蒙恬自失一笑,从侍卫手中取过那张弦鼗来,拨弄琴弦,唱一支歌,送别这个曾经的敌人:
失我焉支山,
令我妇女无颜色。
失我祁连山,
使我六畜不蕃息。
单于啊!你死吧,我会把你的族人送到远远的天边,让他们再也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