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禁卫军办事倒利落”,萧破奴抬手掸了掸肩上的雪,目光扫过木屋,见每间屋前都挂着木牌,标注着队伍编号,显然是早有安排。
两人沿着通路往里走,只听屋内偶尔传来压低的交谈声,却无半分喧哗——六千修罗卫竟是已安顿妥当,连收拾行囊的动静都透着纪律性,显然是常年征战养出的习惯。
陈杰停下脚步,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指尖瞬间被冻得发麻。
他望着眼前连绵的木屋,又抬头看向漫天飞雪,雪花落在他的眉梢,很快便融成细水,却没让他觉得冷。
沉默片刻,他忽然开口,声音不算高,却穿透了风雪,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萧将军,你看这雪肆虐北地多少年了,鞑子趁着天寒地冻南下劫掠,百姓要么死于兵祸,要么冻饿而死,这北方的天,是该变一变了”。
萧破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的荒野被白雪覆盖,连枯枝都裹着冰壳,透着死寂的冷。
他想起方才帐中秦武说的话,想起关宁锦防线的陷落,想起修罗卫手中仅有的六千步兵,指节不自觉地攥紧。
“变,自然是要变的”,萧破奴的声音带着铁血的硬气,目光扫过那些安静的木屋,仿佛能看到屋内将士们休整的模样。
“这雪再大,冻不住咱们的兵,鞑子再凶,挡不住咱们护民的心。两个月后,等咱们发动了百姓,拉起队伍,便让鞑子尝尝,这北方的寒风,到底该往哪边吹!”。
陈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色,他抬手抹去脸上的雪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意里没有了先前的文绉绉,反倒添了几分沙场人的决绝:
“好!那便让咱们修罗卫,做这破冰的刀,把这被鞑子和严寒压得喘不过气的北方,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让百姓们看看,这天下,还有人能护他们过冬!”。
三日后,修罗卫将士歇足了气力,营地里的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木屋顶上的冰棱也被敲落,透着股蓄势待发的劲。
萧破奴传令召集百户以上武官议事,中军大帐内,炭火盆烧得正旺,却压不住帐内愈发凝重的气氛。
萧破奴一身甲胄端坐上首,肩甲上的修罗纹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赵山河按刀坐于左侧,满脸悍色,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林暴则沉眉敛目,气息稳如磐石,陈杰捧着一卷文书坐于右侧,目光落在纸面,却时不时抬眼望向帐下,透着几分思虑。
近百位修罗卫武官列队而立,甲胄整齐,腰杆挺得笔直,连呼吸都压得极轻,帐内静得只余炭火噼啪的声响。
“各位”,萧破奴率先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大王将咱们修罗卫派到这冰天雪地的北地,不是来躲风雪、享清闲的——咱们肩上的担子,比在南方对付反贼时更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下众人,语气骤然沉了几分,“丑话说在前头,这次出征,咱们都可能埋骨北方、葬身草原,我萧破奴,也不例外”。
话音刚落,帐下百余人几乎同时握拳,甲胄碰撞声整齐划一,紧接着便是震得帐帘微动的呐喊:“誓死效忠大王!”。
这声喊没有半分虚浮,修罗卫虽常年做些“脏活”,却从不是无根之萍——夏王待他们不薄,军饷与精锐禁卫军持平,家中妻儿有官府照拂,连父母的赡养都有专人查看。
大多将士早已成家生子,他们心里门儿清:自己或许一辈子站不在阳光下,但家人能安稳度日、孩子能读书识字,全靠大王的庇护,这份恩,他们得用命还。
萧破奴看着众人眼底的坚定,缓缓点头,继续说道:“大王私下给我传过话,所有修罗卫将士,若此战牺牲,灵位皆可入大夏烈士陵园,受全大夏百姓香火供奉,连王室祭祀时,也会为你们添上一炷香”。
“誓死效忠大王!”,又是一声呐喊,这次比先前更响,不少人的眼眶都微微泛红——他们不怕死,怕的是死后无人记得,怕家人抬不起头,如今大王给了他们最高的荣耀,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还有一桩好事”,萧破奴话锋一转,帐内的气氛顿时松了几分,“咱们修罗卫虽不能在明面上受爵,但立下的功劳,大王都认。够封爵资格的,爵位直接承袭给子嗣”。
“不够资格的,金银、田产绝不会少。更重要的是,等王室直属领地划定后,咱们的家眷都能迁过去,往后禁卫军招募,咱们的子嗣优先入选”。
这话一出,帐下瞬间起了些低低的骚动,随即又迅速安静下来,但每个人的眼底都多了几分亮色。
如今大夏上下都知道,王室要划直属领地,那地方是大王亲管,治安、福利都是顶尖的。
他们这些人因出身、差事,名声总归不好,家眷迁过去,便能避开旁人的指指点点;子嗣能进禁卫军,更是给后代铺了条光明大道——这可不是小恩小惠,是给整个家族谋了后路!
“大王给了这么优厚的条件,咱们没理由不拼命”,萧破奴压了压手,帐内彻底静了下来,“现在,该说咱们要做的事了”。
“指挥使!”,一个身材魁梧的千户跨步而出,正是秦济和,他抱拳道,“大王对我等仁至义尽,我等万死不辞!只是不知,咱们第一步该怎么走?”。
陈杰这时起身,捧着文书走到帐中,声音清晰:“第一步,便是发动后金与蒙古鞑子治下的底层百姓,让他们跟着咱们反了鞑子的暴政”。
他顿了顿,详细说起鞑子的规矩:后金贵族把底层女真、汉人当奴隶使唤,动辄打骂杀戮;蒙古部落更是把牧民当牲口,草料不够时,甚至会弃杀老弱。
最后说了一句,“这些人早就活不下去了,只要咱们递出橄榄枝,他们必定会跟来”。
“参军说得在理,可若是有人不愿意呢?”,又一个千户站了出来,这人脸上带着一道刀疤,正是陆三刀,他语气带着几分冷硬,“总不能一个个去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