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星城,白日余温尚存,夜幕降临时却带着一丝凉意。省政府大楼的灯火依旧彻夜不熄。中央汇报刚过去三天,省委和省政府的节奏反而更紧。大楼八楼的指挥间里,三联屏上显示的不只是岳州、衡山、星城三地的运行曲线,而是全省十四个市州的同步画面。
红点、黄条、绿灯交错闪烁,像一张巨大的脉络图,昭示着制度的血液是否顺畅。李一凡背着手站在屏幕前,神情凝重。他很清楚,真正的考验并非在中央汇报的二十分钟,而是在此后如何把“教员团”的经验压到每一条链路、每一个岗位。
早上八点,省委小会室里座无虚席。赵建国书记开场简短,却掷地有声:“汇报稳了,但中央的点评还在耳边——敢晒红卡,有待深化。深化就是铺开,铺开就得靠人。今天,我们谈的是教员团下沉,如何让全省跑成一个节奏。”他把话筒往前推,示意许宏志先汇报。
组织部长许宏志把一叠名单分发下去,纸页沙沙作响:“首批十六名教员,已经在岳州、衡山、星城试点讲课。群众代表普遍认可,干部反馈虽有压力,但效果明显。我们建议,立刻组建五十人的教员团,分赴各市州轮训。每个教员至少带三名学员,实行‘结对帮带’,三周一考核,一月一复盘。”
王平翻开暗访记录,眉头紧锁:“试点有成效,但也有问题。个别教员讲起红卡经历遮遮掩掩,不敢说细节,只讲流程,缺少真诚。纪委的意见是,教员必须把自己的错摊开讲,群众在场复核,不许粉饰。如果连错都不敢亮,还谈什么带人?”他的话冷冽刺耳,会议室一片寂静。
财政厅长周德兴忍不住插话:“书记、省长,干部轮训频繁,会不会影响正常业务?一些地方财务审批已经人手不足,再派人下去,工作量难以维系。”
李一凡抬眼看他,声音平稳却压得沉:“制度不跑通,业务做得再多也站不住。怕影响,是怕真跑。今天少几天审批,明天换来全省的信誉,这笔账怎么算都合算。”周德兴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低下头去。
赵建国见无人再辩,直接定调:“就按组织部和纪委的意见执行。五十人名单今天公布,明天上路。每人带三名学员,群众代表全程监督。月底之前,必须出第一批考核结果。谁跑不动,谁退出。”书记话音落下,桌上的笔尖齐刷刷动了起来,谁都知道,这一次已经没有缓冲余地。
散会之后,李一凡没有立刻回办公室,而是带着陈晓峰去了问题墙。墙面上新贴的承诺复盘栏密密麻麻,签名、时间戳排成三列。
几位群众代表正在填写意见,有人写道:“承诺不能只写‘已完成’,要写清完成到哪一步。”有人写道:“口令背诵要有群众在场,不能自己关起门练。”李一凡看着这些字,心里比任何总结都清楚:群众的笔,比干部的口更重。
当天下午,第一批教员团奔赴各市州。岳州的会议室里,年轻教员把自己那张红卡投影出来,语气沉重:“那天我迟了两分钟,群众代表盯着秒表,我只能现场认错签字。
后来我背下口令,三分钟完成。今天讲给你们,就是让你们少丢一次脸。”台下干部神情复杂,有人偷偷抹了汗,却没有一个敢轻视。
衡山口岸大厅里,另一位教员带着窗口员逐项填写缺项、影响、时限三栏。他反复强调:“写‘情况复杂’就是逃避,必须写清楚谁受损、多少损失、几天补齐。
写得含糊,群众不会签,系统也不认。”有人小声问:“写实了,会不会担责太重?”教员抬眼反问:“担得起叫责任,担不起叫推诿。今天你怕签,明天群众就怕你。”大厅一片静默,只有秒表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星城高新区的机房里,技术教员演示回滚操作。他打开后台日志,指着那条晚录的十七分钟,承认自己当场被红卡。随后他分步骤讲解:“先锁定,再旁路见证,最后群众口述核对。蒙混得过同事,蒙不过秒表。”在场的工程师们一脸凝重,有人握着笔,手心全是汗。
媒体很快捕捉到这股风。潇湘日报刊发专题《干部当教员》,直言:“潇湘不是只晒群众的秒表,还让干部拿自己的错来教学。敢拿伤口当教材,本身就是勇气。”
财经杂志用数据对比展示轮训前后流程变化:报关平均缩短十二分钟,口令背诵成功率从六成提高到九成。评论区留言热烈:“这样的干部才可信。”高赞回复写道:“怕群众监督的干部,不配留在岗位。”
夜幕降临,省政府大楼前的人群逐渐散去,问题墙上却又多了几行新字:岳州“教员团复盘日常化”,衡山“口令背诵每日一遍”,星城“回滚操作群众在场”。
签名、时间戳整齐排列,像钉子一样钉在干部心里。李一凡站在窗前,望着灯火映照下的墙,心里明白:汇报是试卷,教员团是答卷。全省的制度要跑稳,就得靠这些从红卡中走出来的人。
他转身对陈晓峰说:“这次,我们不是靠口号,而是靠名单和秒表。干部能跑,制度才稳。”陈晓峰点点头,把这句话记进工作日志。窗外的风声呼啸,把旗帜吹得猎猎作响,像是在为全省的下一轮考核鸣响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