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形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雷电芽衣有些想不出来,眼前的景象已经彻底颠覆她曾经所看到的一切,扭曲,混乱,疯狂这是雷电芽衣目前最直观的感受。
跨入边界的瞬间,光线不再是弥散的柔和,而是化作了无数条清晰可见的“线”,在身边纵横交错,时而笔直如刀,时而扭曲成环,甚至有几条竟穿透了她的身体,却没有带来丝毫痛感,只留下一种诡异的冰凉。
脚下的“地面”早已不能称之为地面,它更像一片沸腾的液态金属,不断起伏、翻涌,每一步踩下去,都会激起层层涟漪,涟漪扩散处,又会凭空冒出几道断裂的台阶或是半截墙体,旋即又消融不见。
周围的建筑彻底失去了立体形态,像是被强行铺展在画布上的抽象画:一栋楼的正面与背面重叠在一起,窗户悬在半空中,楼梯倒插向“天空”,砖石与钢筋像拆开的积木般散落,却又以某种荒诞的逻辑维系着若有似无的连接。
方位成了笑话,前一秒认定的“前方”,下一秒转头便成了“后方”;距离更是虚妄,明明看着近在眼前的碎片,迈出脚步却仿佛跨越了漫长的时空。
两人的身影在这片混沌中显得格外突兀——她们的轮廓是清晰的、立体的,像两颗被错投进抽象画里的写实色块,与周围不断解构、重组的世界格格不入,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整个空间的规则对抗。
“这里真的是……魔幻啊。”雷电芽衣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话音未落,一股尖锐的剧痛突然从太阳穴炸开,瞬间席卷了整个大脑。
眼前的世界像是被强行剥开了无数层外壳,所有信息都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涌入她的感官:远处建筑墙面上每一道龟裂的纹路、窗台上盆栽叶片上的每一根绒毛、甚至角落里被遗忘的毛绒玩具缝合处的线头……大到天地轮廓,小到微尘细节,毫无保留地在她眼前铺展开来,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这股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即便手腕上的装置发出微弱的蓝光试图过滤,也只是杯水车薪。大脑像是被塞进了超出负荷的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疼得她眼前发黑,几乎要跪倒在地。
“不要长时间看!”梅比乌斯的声音带着急切,她几乎是瞬间伸手捂住了雷电芽衣的眼睛,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皮肤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片空间的维度规则已经紊乱了,你的感官会被强行拉伸,再看下去意识会被撕碎的!”
黑暗瞬间笼罩了视野,那股铺天盖地的信息压力骤然减轻。雷电芽衣靠在梅比乌斯身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太阳穴依旧突突地跳着,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谢……谢谢。”雷电芽衣的声音轻微发颤,直到这时才真正体会到,这片看似魔幻的空间里,藏着怎样致命的危险。
梅比乌斯没有松开手,只是放缓了语气:“跟着我的脚步,别长时间用眼睛去‘看’,在这里,直觉或许比视觉可靠得多。”
梅比乌斯扶着雷电芽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周围的空间像坏掉的幻灯机再次发生变换,时而骤然凝成立体的模样,楼宇的棱角带着熟悉的坚硬;转瞬又猛地铺展开,化作一幅支离破碎的平面画,连光线都在其中折出诡异的角度。
“抓紧时间。”梅比乌斯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那律者还没彻底完成升维,这片空间才会忽明忽暗地晃荡。等它彻底‘站稳’了,别说这片区域,我们俩都会被它像揉纸团一样捏碎在维度夹缝里。”
梅比乌斯专注地分辨着脚下的震动,没留意到身侧的雷电芽衣嘴角悄悄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平日里那般冷淡毒舌,此刻竟也有这样细心可靠的一面,倒真是意外。
可这丝暖意很快被新的困境冲淡。
在这片连前后左右都在不断颠倒的空间里,“前进”与“后退”成了毫无意义的词。刚才明明朝着某个方向走了许久,回头时却发现起点就在身后几步远;有时以为绕开了一堵墙,穿过的却是一扇悬空的门。想要在这样的混沌里找到第三律者的踪迹,无异于在翻滚的沙尘暴中寻找一粒特定的沙。
梅比乌斯手腕上的稳定装置突然亮起刺眼的红光,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波纹图谱,其中一道锯齿状的峰值格外醒目,几乎要冲破屏幕边缘。她指尖在装置上快速滑动,将那道峰值锁定、放大,周围的光线似乎都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震颤 。
“梅比乌斯,你这是?”雷电芽衣看着那不断跳动的波形,有些不解——这装置明明是用来稳定自身坐标的,此刻却像变成了某种探测仪器。
梅比乌斯头也没抬,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一个坐标点,随口解释道:“在这里想要找到第三律者确实不容易,但是那个律者进行升维的话,那么就一定会造成周围的空间比其他地方更加扭曲。”她抬手指向屏幕上那道尖锐的峰值,“看到这个了吗?空间曲率的异常峰值,就像烧红的铁扔进水里会冒泡,它升维时产生的能量扰动,藏不住的。”
稳定装置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屏幕上的坐标点化作一道红色的箭头,直指前方一片更加混乱的建筑区域。那里的平面建筑像被揉皱的纸团,层层叠叠地挤压在一起,光线在其中折射出诡异的角度,连维度锚的蓝光都在微微闪烁,像是受到了强烈干扰
“好了,继续走吧。”梅比乌斯收起装置,率先迈步朝着箭头指示的方向走去。她的脚步在倾斜的建筑平面上如履平地,偶尔踩空时,身体会像羽毛般轻轻飘起,再精准地落在下一块“地面”上。
雷电芽衣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脚下的建筑碎片时而坚硬如铁,时而柔软如棉,她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墙壁”在缓慢蠕动。周围的景象越来越诡异:某扇门的门框里嵌着一片天空,某块地板下能看到倒置的街道,而远处的建筑平面上,竟有模糊的人影在平面间穿梭,细看之下,却发现那些人影的四肢都呈不规则的角度扭曲着。
越是靠近目标,周围的景象便越发诡谲。建筑像被按了快进的幻灯片,前一秒还带着三维实体的厚重感,下一秒就骤然摊开,成了线条扭曲的平面画,连光线都在其中拧成麻花;转瞬间又猛地“立”起来,墙皮剥落的痕迹、窗沿积灰的细节清晰得扎眼,却在下一瞬再次崩解。
两人手腕上的稳定装置也开始剧烈闪烁,蓝光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的灯泡,震动频率时快时慢,带着一种近乎卡顿的滞涩感。但这混乱的信号恰恰印证了她们的判断——离那个正在升维的存在,已经近在咫尺。
“到了,大概就是这片区域。”梅比乌斯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按住几乎要失灵的装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雷电芽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微微蹙眉。眼前的景致与沿途所见并无本质区别:断壁残垣以违背物理的角度堆叠,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缝隙里又渗出半透明的光带,扭曲的空间让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除了更深的混乱与扭曲,这里没有任何能标识“目标”的迹象。
“它……在哪里?”雷电芽衣握紧太刀,警惕地扫视四周。空气中弥漫的崩坏能浓得像化不开的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感。
梅比乌斯却摇了摇头:“不清楚,先分头在附近找找看。”
话音未落,她足尖一点,身形轻盈地跃向一侧扭曲的楼宇顶端,绿色的发丝在混乱的光影中划过一道弧线。雷电芽衣也立刻动身,太刀出鞘半寸,警惕地探查着另一侧的断壁残垣。
然而,无论是翻遍倾斜的楼层,还是查过裂开的地面缝隙,周围除了愈发严重的空间扭曲,再无任何异常。一番搜寻下来,两人最终在原地汇合,皆是一无所获。
“梅比乌斯,你确定是这里吗?”雷电芽衣靠在一截断裂的石柱上,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额角的冷汗浸湿了碎发。持续的维度冲击让她的意识始终紧绷,像一根快要绷断的弦。
梅比乌斯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稳定装置——蓝光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屏幕上的数值彻底乱成一团,像濒死的心电图般疯狂跳动。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比起是否找对了地方,更致命的是眼下的处境。稳定装置的失灵速度远超预期,周围的空间开始传来黏腻的“拉扯感”,仿佛有无形的手正试图将她们的身体拆解、揉碎,重新编织进这片混沌的图景里。
“不能再耗了。”梅比乌斯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装置撑不了多久了,再找不到它,我们都会变成这空间的一部分。”
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灰,目光重新扫过四周。明明反应显示就在此处,可那第三律者就像彻底融入了这片空间,毫无踪迹可寻。是它在刻意隐藏,还是高维存在的“隐匿”本就超出了三维生物的理解?
难道真的是找错了位置?
这个念头刚在雷电芽衣脑中闪过,就见梅比乌斯猛地抬起头,双眼骤然睁开,目光扫过四周,长时间的盯着一个方向像是在确认什么。
下一秒,雷电芽衣便看到了令她心惊的一幕——无数庞杂到恐怖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入梅比乌斯的视野。那些被空间解构的建筑细节、扭曲的能量轨迹、甚至维度折叠的细微纹路,全都以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冲进她的感官。
“呃……啊!”梅比乌斯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额角青筋暴起,大脑像是被塞进了滚烫的铁块,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可她死死咬着牙,硬是没有移开视线,很快,两行鲜红的血珠便从她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梅比乌斯!”雷电芽衣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声音里带着急切,“你疯了吗?!”
梅比乌斯靠在她怀里,呼吸急促,却扯出一抹带着血腥味的笑,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第三律者……它一定在这里。”
雷电芽衣扶着她慢慢坐下,看着她眼角不断渗出的血,眉头拧成一团:“为什么这么肯定?”
“很简单。”梅比乌斯抬手抹了把眼角的血,指尖都染上了红,眼神却亮得惊人,“这片区域……比其他地方暴露得更彻底、更清晰。就像在一个所有物体都变成玻璃的迷宫里,只有那个能让你一眼看穿所有墙壁的‘观景台’,才是最特殊的存在——而它,就是那个‘观景台’本身。”
梅比乌斯喘了口气,目光扫过周围看似空无的虚空:“升维会让它成为这片空间的‘支点’,所有的扭曲和暴露,都是它的‘投影’。我们看不见它,只是因为……我们的眼睛欺骗了我们。”
梅比乌斯挣扎着起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所以,想要找到第三律者,就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这样……我们该怎么找?”雷电芽衣望着周围光怪陆离的景象,眉头紧锁。
“相信自己的感官。”梅比乌斯留下这句话,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她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敏锐,仿佛将所有感官都放大到极致,细细捕捉着空间中每一丝扭曲的拉扯力,指尖因专注而微微绷紧。
片刻后,她缓缓迈步,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在雷电芽衣的视野里,她正径直走向一面斑驳的墙壁,墙体上嵌着断裂的钢筋,边缘锋利如刃,看着就让人揪心。
雷电芽衣刚要出声提醒,却见梅比乌斯脚步未停,显然对她的顾虑置若罔闻。
“这里的空间扭曲最剧烈……”梅比乌斯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冷冽的了然,伸出的手竟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墙体,仿佛那坚实的壁垒只是一层薄纱,“所以——找到你了,第三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