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野。
孟皓清指尖轻柔,仔细为萱灵系好腰间的锦带,动作慢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窗外的穿堂风悄然涌入,拂过萱灵身上的烟霞色长裙,裙摆如蝶翼般轻轻飘起,带着几分灵动的仙气。
她头上缀满珠翠的凤冠也随之微微晃动,流苏上的珍珠碰撞着,发出细碎又清脆的声响,衬得她本就娇柔的面容愈发温婉。
萱灵静静站着,全然享受着孟皓清这般细致的照料,眼帘轻垂,嘴角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笑意,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成了这温馨场景的背景板。
孟皓清将腰带系成一个规整又好看的同心结,抬眼便见萱灵这副依赖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无奈却满是宠溺的白眼,伸手轻轻夹住她小巧的鼻尖,带着点逗弄的意味轻轻晃了晃,语气里满是假装的嗔怪:“多大的人啦,穿衣服还得我服侍你,再这么娇气,旁人见了可要笑话了。”
萱灵被他夹得鼻尖微微发痒,立刻撅起了粉润的嘴唇,小幅度地跺了一下脚,声音带着几分娇憨的委屈:“哼,夫君偏心!你对我从来都不温柔,哪有半点疼人的样子。”
孟皓清听她这话,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力道轻得像是羽毛拂过,语气却带着几分故作的气愤:“胡说八道!我这辈子最惯着的人就是你,你倒好,还敢说我偏心?”
“我才没有胡说!”
萱灵立刻反驳,脸颊微微鼓起,像是在认真较劲:“你最惯着洛一了,上次她想要那支玉簪,你二话不说就给她买了,我要个小巧的银铃,你还说我贪玩呢!你根本就不是惯着我。”
孟皓清听到这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没料到她还记着这点小事,又气又笑地抬手,还想像刚才那样弹她的额头,想让她别再胡搅蛮缠。
萱灵见状,连忙双手捂住自己的额头,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眼底满是狡黠的笑意,活像个得逞的小顽童。
可下一秒,她却忽然皱起眉头,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虚弱的沙哑。
孟皓清的动作瞬间顿住,脸上的玩笑神色也立刻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担忧。
他连忙放下手,轻轻拍了拍萱灵的后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易碎的瓷器,语气也软了下来:“好啦好啦,是我不对,不该跟你拌嘴,不许动气了,你身子骨本身就弱,哪禁得住这般折腾。”
萱灵被他拍着后背,心里的委屈渐渐消散,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撅着的嘴角耷拉下来,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低落:“哎!其实那天你和夏姑娘在偏厅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夏姑娘说我这身子,怕是很难养好了,这以后啊,我注定就是个病秧子了呗。
夫君要一辈子伺候我,我就是个累赘,是个拖油瓶……可我不管,我一定要给夫君生孩子,就算有生命危险,我也不怕。”
孟皓清听着她这番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轻轻叹口气,伸手温柔地捧起萱灵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随后俯身,在她柔软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又充满珍视的吻,声音低沉而坚定:“乖,咱不生。女人的一辈子,从来都不是只有生儿育女这一件事,你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生活,不必为了谁委屈自己。
你要记住,在爱我之前,一定要先好好爱自己,你的平安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萱灵眨了眨眼睛,看着孟皓清认真的神情,好像听懂了他话里的道理,又好像没完全明白“爱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只是心里那份执拗的念头渐渐淡了些。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依赖。
孟皓清见她不再执着,心里稍稍放下心来,伸手仔细为她整理好凤冠上歪斜的流苏,又抚平了长裙上的褶皱,确保她的装束一丝不苟。
做完这一切,他才牵起萱灵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语气温柔而坚定:“好啦,都整理好了,我们回东都吧,家里还有你爱吃的桃花酥等着呢。”
东都。
孟府。
孟司温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笑意,眼角的纹路都透着几分柔和,小心翼翼地将襁褓中的孟允瑶抱在怀里,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小婴儿裹在柔软的锦被里,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臂弯,嘴里发出细碎又软糯的呢喃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半睁半阖,乖巧得让人心都化了。
一旁的孟母早已按捺不住,上前两步便笑着伸手,语气里满是急切:“哎呀,快让我抱会儿,让我抱会儿!这小家伙,瞧着就招人疼。”
说着便从孟司温怀里小心地将孙女接了过去,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可人儿,眼神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孟司温见状,连忙凑上前去,目光紧紧黏在孟母怀里的小孙女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服气”:“夫人……我这才刚抱了一下而已,还没瞧够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小婴儿肉嘟嘟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目光在小孙女身上停留片刻后,孟司温又时不时地转头向府外张望,眉头微微蹙起,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这益合这兔子崽子,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不是说好了今日归府吗?”
话语间虽带着几分嗔怪,却难掩对儿子的牵挂。
孟母低头逗着怀里的孙女,闻言便抬头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认真:“话说回来,你儿子先前不是特意传信,说今日必定回来吗?
还有,等他回来了,你可得好好说说他,让他管管自己那臭脾气。
宫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闹得沸沸扬扬的。
他这次出去这些天,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也隐约知道些,我估摸着他回来后,保不齐又要耍脾气。”
孟司温听了,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哼,你生的儿子,他是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吗?
我哪能劝得住他。而且那件事,连我都被蒙在鼓里,是陛下和太子私下商量好的,随后就封闭了皇宫,消息半点都没往外透。
要不是益合自己心思活络,琢磨透了其中的关节,趁机出了城,我们到现在恐怕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孟母依旧一脸慈祥地看着怀里的婴儿,手指轻轻梳理着小婴儿柔软的胎发,语气却渐渐沉了下来,带着几分郑重:“今日不同往日了。
以往你们父子俩在朝堂为官的那些事,我从不乐意多掺合,总觉得男人在外做事,自有他们的章法。
可经过上次你儿子跟陛下置气那一出,我还是得跟你好好说说。
你可一定要让他收收那破脾气,现在陛下确实是宠爱他,对他多有纵容,但再怎么宠爱,也不能犯上啊,那可是天大的忌讳。”
孟司温听了这话,缓缓背过双手,眉头皱得更紧了,又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头疼:“我可说不好他听不听啊。你以为你儿子还是当年那个能任由我们说教的毛头小子吗?
他这都已经当爹了,性子却还是一点都没改。
况且你看看,上次他因为换亲的事情,跟人家闹得不愉快,之后就一直罢朝,到现在都没去上朝。
以他如今的地位,哪有身居要职却不上早朝的道理?
就算现在他和宁儿两个人好得情投意合,日子过得顺心了,他还是照样不上早朝……哎!”
话到最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满是对儿子的担忧与无奈。
这时府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有侍卫的问候声,还有熟悉的脚步声隐约传来。
孟司温耳朵一动,当即停下话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又好笑的神色,对着孟母说道:“得!真是不经说,这臭小子,总算回来了。”
话音刚落没多会儿,孟皓清便快步走进了孟府。
他一身风尘尚未完全褪去,显然是归心似箭,连府中景致都顾不上看,径直穿过庭院里的石板小路,脚步匆匆地直奔宁阳的房间。
门口的孟司温与孟母见状,连忙迎上前,孟母更是小心地抱着怀里的孟允瑶,想让他先看看刚出生的女儿。
可孟皓清只是匆匆朝着老两口打了声招呼,目光扫过婴儿时甚至没有停留片刻,便急切地快步跑到了床边,声音里满是关切:“宁儿,身子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真是辛苦你了。”
孟母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后转头瞪了身旁的孟司温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你看看!跟你当年简直是一个德行!
想当初我生他的时候,你不也是孩子生下来看都不看,连是男是女都没问,就一头扎到我床边守着?”
孟司温被说得老脸一红,尴尬地抬手挠了挠头,干咳两声为自己辩解道:“咳咳,夫人,我当年那不是因为太在乎你了嘛,光顾着担心你的身子,哪还有心思去想别的。”
房间内,孟皓清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宁阳的手,又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愧疚:“娘子,让你受委屈了,都怪夫君不好,回来得太晚,没能在你身边陪着。”
宁阳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熟悉的温度,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说道:“不晚,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对了,萱灵呢?那件事我都听说了,可是苦了这丫头了。”
孟皓清闻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说道:“放心吧,我已经把她平安带回来了,等会儿就让她来看你。”
宁阳听后,安心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手腕一凉,低头一看,只见一只莹润通透的白玉镯正被孟皓清轻轻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那玉镯触手温润,雕工精致,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抬头看向孟皓清,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这是送我的?”
孟皓清看着她眼底的笑意,自己也跟着笑了,点头说道:“嗯,这是我从景州回来的时候特意给你买的。
玉石养人,你刚生完孩子,身子骨还弱,戴着它对你的身体好。”
宁阳轻轻摩挲着腕上的玉镯,心里满是暖意,随即想起还在外面的女儿,便拉了拉孟皓清的衣袖,说道:“你快去看看小允瑶吧,那孩子长得可俊了,你去瞧瞧你闺女漂不漂亮。”
恰在此时,孟母抱着孟允瑶走了进来,看着床边腻歪的两人,故意板起脸说道:“行了行了,别在这儿腻歪了,快来看看你女儿!
你说你这孩子,一回来就直奔自己媳妇儿,把这小家伙晾在一边,连看都不看一眼。”
站在一旁的赵湘、舒玉婉和陈锦初三人听了,也忍不住掩面偷笑起来。
舒玉婉率先开口,语气里满是打趣:“嗯,夫君可是出了名的爱妻,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啊。”
陈锦初也连忙附和道:“可不是嘛!夫君以前就说过,这男人啊!刚生完孩子的时候,跟孩子还不熟,咋样都得先顾着娘子。
要是真遇到什么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的情况,他肯定第一个选保大人!”
赵湘抱着手臂,看着孟皓清的背影,笑着说道:“哎,看来啊,还是咱们女人在夫君心里最是重要,连刚出生的孩子都得往后排一排。”
宁阳被她们三人说得脸颊通红,连忙反驳道:“你们三个不也都是他的女人吗?等将来你们生了孩子,肯定也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到时候可别跟我一样害羞啊。”
孟皓清笑着听完她们的对话,随后从孟母怀里小心地接过孟允瑶。
当他的手掌触碰到女儿柔软的小身体时,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看着怀中小小的、软软的小家伙,他一时有些出神——原来这就是自己的女儿,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就在这时,怀中的孟允瑶忽然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小脸蛋还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那模样乖巧又亲昵,仿佛真的知道,抱着自己的人就是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