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又指了指案头堆成山一般弹劾李俊业的奏章,道:“将这些奏章全部留中。”
话音甫落,司礼监两个小太监就抬出一个大筐来,可怜这些官员绞尽脑汁,千锤百炼的奏章,他们的陛下打开都未曾有过,就如厕纸一般丢进了这个筐中。
崇祯看向身边司礼监太监,吩咐道:“日后若是再有这些千变一律弹劾李俊业的奏章,司礼监不必送到我案头了,直接留中即可。”
司礼监太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些太监们此时对于这场江南的纷争,谁输谁赢,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
又过了数日,抢盐风潮如李俊业所想一样,以扬州为中心,逐渐向南直隶各个方向蔓延,一时盐价腾腾,已经到了往日的三倍,但无数百姓依然买不到盐。
两淮盐运司。
一棵参天槐树,笼罩整个班房,初夏的阳光洒在树叶间落入地上,地上一块块跳跃地斑点。
周峻带着几个亲兵站在班房内,一个肥头大耳的身穿绿衣的官员走入其中,此人正是两淮运判钱席志,盐运判官简称运判,从六品,无定员。
钱席志进门之后,开口说道:“周把总,请回吧!陈鹾使有话叫我给说与你听,你回去之后转达给李总兵。”
“请讲!”周峻点了点头,手不自觉的握在腰间的刀柄之上。
钱席志顿时脸色煞白,他轻咳两声,定了一下心神,装腔作势地说道:“陈鹾使说了,根据本朝纲盐法,只有纲册内的盐商才能领发盐引贩卖食盐,故而李总兵要求盐运司开放盐引发放,对任何人发行盐引,允许贩盐,这是不符合法度的,盐运司爱慕能助。”
明中期开始施行纲盐法,即将持有盐引的盐商编入纲册,纲册内的盐商获得长期垄断特定地区食盐垄断的权利,纲册十年一个周期,一直到清朝都是延续这个制度。
周峻反驳道:“可是现在南直隶市场缺盐,百姓蜂拥抢购,前日还酿成群死群伤惨案,而盐商又罢市,如果开放盐引发放,让有愿意贩盐的人贩盐进入市场,百姓抢盐越发越烈,恐有不测之事继续发生。”
那厮晃了晃肥头大耳的猪头,伸出一指在耳朵里掏了掏,“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盐运司也是按章办事,恕我无可奈何!”
“嘣!”周峻怒极,一脚飞踹而出,还这厮直接踢飞,“我们移交南直隶盐引,你们也从中作梗,而今市场无盐,李总兵叫你们开放盐引,让愿意贩卖的商家运盐到市场,你们也从中作梗,你们究竟要如何?莫不要讲我们惹急了,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庙。”
周峻话音刚毕,几个身材魁梧的亲兵顿时欺身上前。
那厮瞬间急了,趴在地上大声求饶道:“非是我从中作梗,实乃是不符合法度啊!”
“带走!”周峻大喝一声,几个亲兵顿时上前,将这厮五花大绑之后,犹如拖死猪一般拖了出去。
盐运司的皂吏,微微颤颤,眼睁睁的看着登莱兵,将他们的六品官员,押送离去。
很快这厮就如粽子一般扔到马背上,向李俊业所在的扬州四海商会而来。
庭院内,李俊业正喝着茶,听完了周峻的汇报,并未大怒,反而无比的平静。
他看了钱席志一眼,问道:“你与那扬州盐商钱徽到底是什么关系?”
钱席志一急,连忙解释道:“总兵误会了,我与那钱家主只是同姓而已,并无任何关系,钱姓本也是江左大姓。”
李俊业放下了手中茶杯,对着身边的亲兵道:“钱运判也只是一个传话的,放了他吧!”
“李总兵明鉴!”未料李俊业竟然如此通情达理,钱席 志激动着差点要落泪了。
很快亲兵就解开了他身上绳索,李俊业关怀地问道:“绑你的时候,他们没打你吧?”
钱席志,额头上还有未处理的伤,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你回去帮我带句话,告诉盐运司陈伯岩那狗贼,聪明的话,最好不要插入此事,本总兵一概不计较,不然的话,与我斗只怕会惹火上身,悔之晚矣!”
“是!是!我回去之后,必会原封不动的带话给陈鹾使!”钱席志此刻只想快点回家,脑袋如鸡啄米一般的不停点头。
李俊业冷冷一笑,“此话务必要给我带到,不然的话,你只怕会和那陈伯岩一样,到时悔之晚矣!”
钱席志看了一眼,李俊业冷若冰霜的眼神,倒吸了一口寒气,再次拼命的点起头来。
“既如此,那你就回去吧!”
未料这样轻易的放自己走了,钱席志甚至还愣了一下,一个亲兵大喝道:“我们总兵已经放你走了,你还杵在这里做甚,莫不是要挨一顿打后再走。”
钱席志如此才彻底确定,脚底抹油,飞一般的溜走。
李俊业看了一眼周峻,道:“这件事干的不错,我们也算是先理后兵了,开始执行下一步计划吧!以我登莱总兵官的名义发布告示,为了解决南直隶的盐荒,现在无需盐引任何人都可以贩运食盐进入南直隶。”
“为了消息快速传播,还需另外派出快马,向四周不停的散布。”
周峻“哦!\"了一声后,旋即带人离去。
周峻离开之后,庭院内就只剩下李俊业了,不久夏秀清就提了一壶热茶过来,将桌上的凉茶换走。
夏秀清木钗布裙,犹如邻家姑娘一般。
当夏秀清放下热茶,拎起凉壶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李俊业突然说话了,“夏姑娘,你想读书吗?”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李俊业发现夏秀清并不识字。
夏秀清木讷地点了点头,“想,但我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李俊业莞尔一笑,“既然想的话,就不要顾虑你爹了,登州水师二营有一个女塾,里面清一色的都是女孩儿,等我忙完这里的事情之后,我带你去登州。”
夏秀清露出一双洁白的牙齿,振振有词地对李俊业道:“那就一言为定。”
“嘻,我这就去告诉我爹去。”夏秀清欢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