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倾和净阳心中久久无法平静,他们实在难以理解聂红衣这种极端而扭曲的爱,还是只是一种可怕到极致的占有欲和执念?
柳逸儒,严格意义上来说,早已不是活人。
他只是一具被冥族秘术强行维系,依靠他人生命力才能存在的药人,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他的存在,本就是对生命轮回法则的亵渎。
而聂红衣,为了这份畸形的执念,双手沾满血腥,构筑了一个永恒的噩梦,既是施害者,也是这悲剧中最痛苦的囚徒。
净倾双手合十,问道:“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有一事不明。你明知聂施主所为是逆天悖理,为何还要一次又一次地帮助她?或许……若没有你的帮助,她也不会在这条歧路上越走越远,最终造下如此罪业。”
子屈巍闻言,反问道:“帮人,需要理由吗?就像聂红衣爱上柳逸儒,需要什么理由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冥族会失心烛的,不止我一个。没有我帮忙,也会去找别人帮忙。我帮或不帮,其实改变不了聂红衣的选择和想法。我只是……那个她最容易找到,也最容易心软的人罢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净倾低声诵念,不再言语。
子屈巍的话,让人无法反驳。
执念生根,外因或许只是催化剂,真正的根源,早已深种于心。
就在这时,子屈巍突然转过身,目光望向内室的方向:“结束了。柳逸儒解脱了。聂红衣……也解脱了。”
净倾和净阳心神一震,聂红衣那本就微弱的气息,正在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消散,直至彻底湮灭!
三人立刻进入内室。
聂红衣的身躯已经彻底枯萎,如同燃尽的灰烬,萎缩成一团。
她将自己最后的生命力,凝聚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绿色光球,悬浮在半空中,微微颤动,仿佛无声地诉说着执念与不舍。
而柳逸儒,这一次,没有再接受。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紧紧地抱住了聂红衣已经枯萎的身体。
脸上带着一种复杂到极点的神情——有痛苦,有悲伤,有原谅,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平静。
他体内那点由聂红衣维系的生命之火,也彻底熄灭了。
子屈巍看着相拥而逝的两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聂红衣已经在这个她自己编织的梦里,陪了柳逸儒几千年了。我本以为,过不了多久,当她厌倦了,或是承受不住生命力的消耗,就会放弃。没想到……几千年来,她真的就这样不弃不离地守着。”
“每一次,当柳逸儒察觉到真相,陷入崩溃时,聂红衣就会强行删除、篡改他的记忆,让他再次‘重生’,再次过上那段她认为‘无忧无虑’的生活。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他的目光转向净倾和净阳,问道:“如果……你们只是偶然发现了这一切,会放过她吗?”
这个问题,如同重锤,敲在净倾和净阳的心上。
聂红衣那跨越数千年的偏执爱情,实在令人难以简单评判。
她对柳逸儒的感情,足以让任何人动容,却也疯狂到让任何人恐惧。
每一次删除记忆,对柳逸儒而言宛若新生一世,但对聂红衣而言,却是重复着同样的煎熬,独自背负着所有的罪孽。
过了许久,净倾打破了沉默:“阿弥陀佛。施主,这个问题,我想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无论缘由为何,罪业已然铸成。聂红衣与柳逸儒的因果,以及永安镇诸多生灵的往生,皆需一个了结。”
他抬起头:“贫僧会为他们诵经超度,助所有被困于此的魂魄洗去执念与痛苦,从此遁入轮回,得享安宁。”
子屈巍那张苍白面容上掠过一丝释然:“子屈巍在此,多谢两位大师。”
他感谢的是这份彻底的解脱。
净阳目光深邃地看向子屈巍:“施主……应当也能操控十世镜吧?最后关头,施主并未让十世镜进行第四转,否则我师兄弟二人,恐怕真要殒命于此了。这份恩情,贫僧铭记。”
子屈巍微微一笑,这秘境中蹉跎数千年,对十世镜的了解远非聂红衣可比,虽未真正让其认主,但强行催动第四世界,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净倾和净阳同时诵念佛号。
当晚,月华如水,洒在死寂的永安镇上。
净倾与净阳盘膝坐于镇中空地,齐声诵唱《金刚经》。
宏大的梵音如同潮水般涌起,浩瀚的佛光自两人身上冲天而起,驱散了这片天地间积郁了数千年的阴霾与执念。
天空之中,异象显现!
一条由无尽轮回之力凝聚而成的长河虚影,缓缓流淌于天际,散发出牵引众生往生的慈悲气息。
一个又一个永安镇居民的魂魄,纷纷脱离了躯壳,朝着净倾和净阳的方向虔诚跪拜,随后化作道道纯净的灵光,如同归家的游子,纷纷投入那轮回之河中,消失不见。
最后,两道尤为清晰的身影浮现。
柳逸儒的魂魄恢复了生前的俊朗,聂红衣的魂魄变回了最初那个惊艳绝伦的冥族少女。
两人的魂魄紧紧依偎在一起,相视一笑,一同融入了轮回河的光辉之中。
超度完毕,轮回河的虚影渐渐消散。
净倾看着这座空无一人的死镇,轻叹一声,一掌轻轻按在地面。
大地微微震颤,整个永安镇的房屋街道开始缓缓下沉,最终被彻底埋葬于地底深处,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间子屈巍的草屋,净阳将其取出,还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