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之上,皇帝任天鼎面无表情,淡淡道:“讲。”
“臣,弹劾内阁行走、威国公林尘!”郑坤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回荡在整个大殿之内!
“其罪有三!”
“其一,妖言惑众,欺君罔上!当初林尘信誓旦旦,立下誓言,言称京津路必能盈利。然时至今日,京津路非但未见分毫收益,反而传闻其在津州不务正业,捕鱼作乐,荒废政务!此乃欺君之罪!”
“其二,好大喜功,劳民伤财!按照林大人要求,工部加快修建京津水泥路,耗费国帑八十万两,民脂民膏,触目惊心!如今工期已至,却未闻其有任何盈利之法。此乃将国家大事,视作个人赌气的儿戏!此乃误国之罪!”
“其三,藐视朝堂,言而无信!其与臣立下赌约,以仕途为注。如今却仍不见其踪影,莫非是想赖账不成?此乃无信无义,德不配位之罪!”
郑坤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正气凛然。
他身后的几名御史,也立刻跟上,纷纷出列附和。
“臣,附议!林尘身为内阁重臣,行事荒唐,毫无章法,实乃我大奉之耻!请陛下降罪!”
“请陛下严惩林尘,以正国法,以安民心!”
一时间,整个朝堂,皆是弹劾林尘之声。
陈文辉等林尘一派的官员,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无从辩驳。毕竟,林尘至今未归,京津路也确实没有任何要盈利的迹象,这是不争的事实。
龙椅之上,任天鼎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虽然信任林尘,但这么久没有消息,他的心中,也难免有些打鼓。
整个大殿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郑坤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得意到了极点。
林尘!你终究还是太嫩了!今日,我便要让你,万劫不复!
然而,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准备进行最后陈词之时。
一个熟悉到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云淡风轻的声音,忽然从大殿之外,悠悠地传了进来。
“呵呵,郑侍郎,这么着急给本官定罪。莫非是……怕了?”
话音未落。
一道白色的身影,沐浴着清晨的阳光,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缓缓走入了大殿。
正是林尘!
他回来了!
依旧是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仿佛这满朝的刀光剑影,于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
“林……林尘!”郑坤看到他,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满朝文武,皆是哗然!
林尘看都未看郑坤一眼,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龙椅之上的任天鼎,躬身行礼。
“臣,林尘,参见陛下。”
任天鼎看着他,沉声道:“林爱卿,他们弹劾你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听见了。”林尘点了点头,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
“你,有何话说?”
“臣,无话可说。”
此言一出,郑坤等人脸上,瞬间露出了狂喜之色!
无话可说?这是……认罪了?!
然而,林尘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只听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因为事实,胜于雄辩。”
他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了郑坤那张精彩纷呈的脸上,淡淡一笑。
“郑侍郎,还有诸位同僚,不必在此浪费口舌了。”
“本官此番回京,就是为了兑现当初的诺言。”
“京津水泥路,已于昨日,全线竣工!”
“所有的一切,我都已准备好了。”
“明日,便是京津路正式的竣工仪式。”
他环视全场,目光从每一个弹劾他的大臣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郑坤的身上,嘴角的弧度,变得无比的玩味。
“明日辰时,东门之外,本官恭候诸位同僚,一同观礼。”
“届时,这条路,究竟是亏是赚。”
“你我的赌局,究竟是谁输谁赢。”
“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次日,清晨。
天色还只是蒙蒙亮,整个京师的东城门外,已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
数以百计的朝廷大员,从正一品的国公尚书,到从六品的部院主事,几乎所有在京的官员,全都聚集于此。他们身着各式官袍,或三五成群,或孑然独立,将这片平日里行人往来的城门要道,变成了一个临时的露天朝堂。
他们的脸上,挂着各不相同的神情。有幸灾乐祸的,有忧心忡忡的,有纯粹来看热闹的,但更多的人,眼中都充满了浓浓的疑惑与不解。
议论之声,如同潮水般,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诸位同僚,你们说,这威国公今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昨日在朝堂之上那般信誓旦旦,莫非是真的找到了能让官道盈利的法子?”一名年轻的官员,压低了声音,向身边的几位前辈请教。
他身边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侍郎,捋了捋胡须,不屑地冷哼一声:“哼,法子?能有什么法子?老夫为官二十载,就没听说过官道能自己生钱的!自古以来,修路,就是朝廷花钱,百姓受益。他林尘再有通天之能,难不成还能违背这祖宗留下来的铁律?”
“不错!”另一位御史言官接过话头,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他林尘想要盈利,无非就一个法子——设卡收费!可你们想想,这天下间,除了这条水泥官道,难道就没别的路能去津州了吗?他一旦设卡,而且收费高昂,那普通百姓和商队,宁愿多走半天,去走那些不用花钱的土路,谁还会来走他的‘阳关道’?”
“言之有理啊!可若是他收费便宜呢?比如过一次,只收个三五文钱。”
“那更是笑话!”山羊胡侍郎嗤笑道,“三五文钱?京津路耗资八十万两!他就算收到天荒地老,连修路的利息都收不回来!所以说,这是一个死局!收费高,没人走。收费低,收不回本。无论他怎么选,都是输!”
这番分析,有理有据,立刻引来了周围众多官员的点头附和。
“是啊是啊,此言乃是老成谋国之论!”
“看来,林大人这次,当真是走得太远了。年轻人,锐气太盛,终究是要栽跟头的。”
“除非……”人群中,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户部郎中,突然开口,他的眼神深邃,似乎想到了什么,“除非,他能让那些百姓和商人,心甘情愿地,甚至是抢着来走他这条路。让他们觉得,花了这个过路费,非但不亏,反而……大赚特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