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停下来了,大龙不得不问铜锁:“你们身上有钱吗?我们的二百多两银子,全都让三关镇那些王八蛋给弄去了,弄得我们成了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铜锁说:“这你就不用管了,有没有钱这饭得吃,觉得睡,无论如何也不能饿着你,难为到你。”
大龙:“看来你也没钱呀。那怎么办?咱没钱这店里肯定不让咱吃住。这是个大店,咱要是跟人家闹翻了,不但吃不上饭住不了宿,弄不好,人家会报官。我可知道,这些开店的,都鬼得很。”
铜锁说:“哦,这你放心。我们确实也没钱,本来有几两银子的,这几天这小三十号人吃饭都花光了。从昨儿,一门心思光想着救你三个了,也没能弄点银子铜钱的。不过,我自有办法。”
大龙:“啥办法?咱可不能干......”
铜锁道:“哎呀,这你就甭操心了。咱们是干啥的?咱要是连点钱都弄不到,不有损咱的名号?至于你担心的那事,我可得给你好好说道说道啦。老大,你得转变思想啦。”
大龙不解地问道:“转变思想?转啥?咋个转法?”
铜锁:“这话,不到这时候,我还真不好意思说,可眼下已经是不得不说了。我是想,咱原本就土匪,你就是说的再好喊的再响,人家还是改不了对咱的看法。令尊带着几万梁山弟兄,一直坚持只抢为富不仁的坏蛋、不杀不抢穷人,只杀贪官不反皇帝,可最后怎么着?为朝廷出了那么大力、建立了不世之功,可朝廷咋办的?从来就没改变对梁山军的看法,他们就说你一日为匪终生是匪、匪性永远不会改掉,就这为名头,把令尊和卢俊义全毒杀了。所以吧,咱就别再拿着那些什么仁义道德、那些扶危济困不杀穷人不抢穷人呀那些说法套咱自己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咱们现在饭都吃不上了,还管那么多吗?我只给你说这么个事实,你别以为令尊和卢俊义是朝廷的奸臣杀的,穷苦百姓是好的。不错,那些穷苦百姓,的确够可怜的,俺们许多弟兄都是穷苦人出身,咱一般情况下不会抢他们讹他们。可到了万不得已,咱就不能管那么多,先得吃上穿上再说。你得知道这样一个无情的事实:你就是给老百姓跪下来磕头,当他们的孝子贤孙,可官府要是追来了,说咱们是土匪,骂咱们一通,再说上一通要为百姓作主什么的好话,老百姓立马就倒回头来恨咱骂咱,拿着棍子赶着揍咱,恨不得一棍子把咱们砸死。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所以老大你就不用管,我去弄钱。具体的,先吃了饭再说”。
说罢,铜锁就带着五六个弟兄,提着兵器出去了。大龙这才看到,除了童锁带走的六个弟兄,马车跟前还有一部分,数了数,总共跟来的有二十来个人。大龙心想,这一回自己又有了人,尤其可喜的是铜锁又回来了,这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事。他在第一眼看到铜锁时,以为自己看错了,当确信真的是铜锁时,又觉得要么是在做梦,要么这是假的铜锁,反正当时他是亲眼看着铜锁被石头砸中后掉下悬崖去的,怎么可能又出现在眼前?可现在他不得不信了,铜锁真的是死而复生了。但他又十分纳闷,他怎么可能会死而复生的?这奇迹到底是怎么实现的?他和二牛又是如何搞到一起,并且到石鼓山去救自己的?这一切都令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此,在等着铜锁的空隙,大龙就问:“二牛,你不是在淳化县城的?俺们还一直盼着你能找到呢,俺们又不敢找你。你咋跟铜锁到一块了?我怎么觉得好生奇怪呀!”
二牛说:“老大呀,人家不是说:无巧不成书嘛,真是巧的很呢!在淳化县城门口检查的时候,我走在最前头,检查的大兵不是把我放过去了吗?我怕那些家伙看出猫腻来,一过去就往前走,我以为你们一定会接着进城哩,可我进城走了一阵子忽然听到后面乱哄哄的,还有人大喊,回头一看,看不到你们人了,那些大兵去追你们了。把我吓得不轻,我要再回去吧,又怕大兵把我给抓起来;不回去,又担心找不到你们。干脆,我就先在城门附近转悠,我寻思你们应该能想办法进到城里来。可是我没想到,等了一整个下午。当时我就守在城门口的路边上,再靠前我也不敢,我怕让那些检查的大兵发现,把我抓起来。我看到,城里的大路上不停的有军人来回逛荡,不知干什么的,我有些怕,就往里挪了挪。我踮着个脚尖儿望,一直望到天黑,也没见你们。只好找到一个卖饼子的,好说歹说跟人家要了俩饼子吃了,就在城墙根拐角的地方住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又回到靠近城门的地方去等你们,我寻思你们头天下午进不去,第二天该是能进城呢,可我又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又到天黑了,我饿得不行。我手里也没有钱,一分钱都没有,前一天晚上要来俩饼子吃了,这一天中午的时候又要了人家两个菜窝窝吃了,可往后呢?怎么办?我心想那就要饭呗。于是,我找到另一个烙饼子的小店,把他那炉灰抹了一脸,把衣服就脱下来,跟人家打饼子换了仨吃了。这一天又过去了,还是没见到你们,我就大着胆子打听。听到城里人的传言,说你们被朝廷那官兵都打死了。我想坏了,看来这回铁定只剩下我自己了。可后来我又想,凭你仨的本事,这小县城里还有打得过你们的?那县大老爷纵然把全部兵力都拉上和你们打群架,顶多也就是把你们打出点伤,但要想杀死你们,我看忒难,要想逮住你们那更难。可我在那县城里呆了快两天都没找到你们,知道是找不到了,只好继续往前走吧,你们说了到边境上去,我就到边境去找你们。反正已经成了个叫花子,我得要着饭,要一口吃一口,一边要饭一边往前赶。等我赶到三关镇的时候,到了城门口就听人家说,你们被抓起来了。我心里有底的,心想反正你们只要在这里了我就有数了,这之后我就每天到关押你们的俘虏营那地方去听着信儿。那一天我听人家说朝廷来了圣旨,要把你们押解到京兆府去。我一听不行,我得赶快到京兆府,京兆府那边咱们熟啊,要是碰到个熟人什么的,再召唤几个熟人,说不定还能做点事,做点什么事我也想不清楚,但是我就想,唉,能为你们做点事儿,要么给你们送点吃的喝的用的,要么呢,要是人多了说不定还能把你们给抢出来哩。你说多么巧?当我返回走到淳化县城的时候,正好到了下午太阳快要落山,刚进城不多会儿工夫,突然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忒熟悉了!我还以为看花了眼里,可瞪大了俩眼使劲看,我确定没看错。于是我急跑两步,从后头喊了一声‘铜军师’,铜军师回头一看,不认得我,我在金龙军的时候,只是跟着铁腿将军的一个小人物嘛。所以铜军师只回头看了一下,以为听错了,就又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我又喊了一声‘铜军师’,他才又回过头来,也不说话,只看着我。我说,‘是我喊的’,我紧跑几步,离着他只有两步远了,他先是一愣,抬手做了个停步的手势,问我‘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我就给他说了我的身份和我跟着你们的情况。”
“铜军师一听这话,又激动又着急,一把扳住我的肩膀,差点没把我的肩膀捏碎了。我看到他当时的眼里都闪出泪花了,问我,‘你知道总督现在怎么样了吗?’我就把你们的让官军抓住要押到京兆府的事给铜军师说了一下。铜军师一听说要押解着你们到京兆府去,就说,‘你听说了,你就没想想办法救他们?一旦把他们押到京兆府去,那脑袋就掉了。’我一听这话,我心想,我一个人,要兵器没兵器,要武艺又不怎么样,能有什么好办法?”
“我给铜军师说,‘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救他们嘛,可就是我一个人想不出啥好办法呀。这回好了,有你大军师了。我有依靠了。我又问铜军师,听总督说你都那个那个了,咋会在这里?铜军师给我说了原由。原来铜军师在跟着您回山寨爬到第三道山门下边,被山上下来的石头砸到了肩膀,从那山崖上跌落下去,要多巧有多巧,他正好落在了一棵山崖上伸出来枝条的老榆树上,卡在里面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山崖半腰,望见满天星斗,等到天亮看看下边有水,离着那榆树有一丈多高,抬头往上看,悬崖得有三丈多高,他就觉得命真大,要是没有那榆树,自己定然是粉身碎骨。铜军师一不做二不休,抓住老榆树的粗枝条,猛劲一悠,扑通就下去了,正好落在了那深水里。铜军师会水呀,爬出来以后,就从那里扒着石头下到了平地上,接着就往山下酒店走。还没到酒店跟前,就听人家说酒店被烧了,酒店里的人都死了,说那围剿你们的官军都让你们杀了。你们逃跑了。所以铜军师就到处找你们。因为他不像我呀,他不知道你们到底去了哪里。几经打听,他才来到了淳化县城,也就是在淳化县城他遇到了咱们金龙军被打散后跑到那里的一些弟兄。那些弟兄都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觉得这边混口饭吃容易。铜军师先是见到了三个弟兄,然后让这三个弟兄又去找,最后找到了这些弟兄。从此铜军师就跟他们在一起,后来又碰上了我。我把情况给铜军师说了,铜军师高兴得不得了,就带着俺们到了石鼓山这里打下埋伏。要不是那地形适合打埋伏,俺们这些人还真打不过他们。那官军人多呀,俺们才二十来个人,他们四十多个呢。嘿嘿,还真把您救出来了。铜军师真厉害。”
大龙了解了全部情况,直说:“简直是奇迹啊,这就是该着命不当绝吗?二牛,你的功劳忒大了!啥时咱有了条件,一定好好谢你,也要奖你重用你。”
正这时,铜锁带着人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了吃的喝的还有牛肉。大龙自从离开太华山,这是第一次吃到牛肉。他这才感觉到牛肉原来是如此的香啊,怪不得人家说人饿急了,吃屎都香呢,何况是牛肉?众人风卷残云般把铜锁带人找来的饭菜吃了个光。吃饱了喝足了,大龙就对铜锁说,“唉,这样吧,按说啊,本来,俺仨为了说话方便,都改了名字,也有了新的排行,我老大,铁拳老二,铁腿老三。你来了,当然你就是老二了。铁拳、铁腿和二牛,排三四五吧。”
铜锁说:“排老几无所谓呀,反正只有安全地到了南方,才能敢说平安无事。不行啊,咱也去方腊闹事的那个地方,反正方腊的人都死光了,咱们上那里的大山里藏起来。听人家说。南方的大山跟北方的山可不一样,南方的山比咱北方的山要大得多,别说咱们一二十个人,千军万马藏在大山里面都找不到。”
大龙惊讶地问道:“真的?那么大的山?”
铜锁说:“那可不,不光山大,山高,最要紧的是那些山里都能弄到吃的喝的,能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于是大龙带着人在这个小村子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爬起来又坐上那辆已经破损的囚车,开始往湖北的鄂州方向前进。虽然大龙和铜锁都读过书,可他们读的书实在不太多,因此他们的学识也不高,而地理知识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是空白。大龙凭着看过的有限的书,知道从京兆府以西往南,经过汉中,可以到达鄂州。并且他也知道,这段路可是不近。并且多为山路。楚汉相争的时候,韩信搞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记得就在那一带,但具体在什么地方,大龙说不上来。可毕竟大家认为他的学识水平最高,他知道的也最多,他又是老大,因此大家都信他。大龙让二牛带着三个机灵点的弟兄打前站,要比他们,也就是大龙口里所说的大部队提前三五里路,甚至更多。一是探听路径,二是侦查情况,如有特殊情况安排一人快速回来报告,以便他们采取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