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乘风似乎变得格外勤快,也不再像往常那般总待在自己的小屋里。
他时常在自家灵田周边踱步,目光仔细扫过田埂的每一寸土地;有时又会走到聚居地边缘,甚至是更远处靠近荒山的僻静地方,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一待就是小半天。
一些相熟的散修见了,私下里不免议论。
“看李道友那样子,怕是上次灵田出事,被吓破胆喽!”
有人带着几分同情叹息。
“是啊,整天疑神疑鬼的,生怕那倒霉事再来一次。也是可怜。”
“我看他是白担心,他那几亩下品灵田本就贫瘠,有状况才是正常现象。”
这些话语偶尔飘进李乘风耳中,李乘风只是笑笑,并不解释,依旧维持着那副略带忧虑、谨慎巡查的模样。
众人只当他杯弓蛇影,却无人知晓他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这一日,夕阳西下,李乘风如同往常一般“巡查”归来,缓步走进了自己那间被法阵遮掩的屋舍。
挥手之间,一层看似普通、实则蕴含玄奥的防护法阵悄然开启,将内外隔绝开来。
当法阵的光芒彻底敛去,屋门关合的刹那,李乘风脸上那维持了整日的、属于炼气期散修的云淡风轻和些许忧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眼眸开阖间,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属于元婴修士的敏锐感知彻底放开。
李乘风根本不是在担心灵田再次被害。那些秽灵散的小把戏,于他而言不过是孩童的恶作剧,不值一提。
李乘风这些天频繁在外走动,是在以一种不引人注意的方式,仔细勘察他所发现的异常!
这种异常极其隐晦,波动微弱至极,莫说是炼气、筑基期的修士,便是寻常元婴在此,也未必能察觉分毫。
但李乘风不光是元婴修士,因为常常跨界,对天地灵气的异常感知、对空间法则的理解远超此地任何人。
李乘风清晰地捕捉到,在这片区域的天地灵气流动中,掺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绝对不正常的空间波动!
这波动并非稳定的存在,而是如同水面的涟漪般时隐时现,但其源头指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冷与混乱。
“空间缝隙……”
李乘风低声自语,眉头紧锁。根据他方才最终的探查和以往的经验判断,这绝非寻常秘境开启或是天然形成的空间褶皱。
那波动中透出的气息,晦暗、暴戾、带着侵蚀万物的特性……
“是与魔界相通的空间缝隙。”
李乘风得出了这个令人心惊的结论。
虽然目前还极其微弱,甚至可能尚未真正形成稳定的通道,但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征兆。
一旦这条缝隙稳固扩大,魔气泄露,甚至可能有魔物跨界而来,对于这片修为最高不过筑基的灵植夫聚居地而言,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这才是真正值得他凝重对待的事情。
相比之下,灵田那点风波,简直如同儿戏。
屋外,大雨滂沱,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击着屋顶和窗棂,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天地间一片水汽朦胧。
屋内,李乘风盘膝而坐,身前悬浮着几面闪烁着微光的阵旗和数种珍贵的空间属性材料,他指尖灵力吞吐,正全神贯注地炼制着一套繁复的禁锢法阵。
此地既有可能出现连通魔界的空间缝隙,他便不能坐视不理。
虽无法凭一己之力彻底消除这潜在的巨大危机,但提前布下禁锢法阵,限制空间通道的能量汇聚和扩张规模,减少魔气规模的可能,还是能够做到的。
李乘风的动作行云流水,一道道灵诀被打入阵旗之中,使其上的符文愈发璀璨灵动。
然而,就在李乘风进行到关键处,即将完成一面主阵旗的炼制时,他的动作猛地一顿,指尖凝聚的灵光倏然散去。
并非炼制出了差错,而是与他心神相连的雷影虫,再次传来了急促而清晰的警讯!
很快,在李乘风的神识感知中,穿透哗哗的雨声,一个极其隐晦的波动正小心翼翼地接近他的灵田方向。
那波动被一种不算高明的隐身符箓效果笼罩着,在寻常修士看来或许无迹可寻,但在李乘风强大的神识扫描下,却如同暗夜中的一点微弱萤火,清晰可辨。
一道看不见的人影,正趁着这大雨滂沱、能见度极低的时机,再次摸向他的灵田!
李乘风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上一次是秽灵散,这次大雨夜潜行而来,又想做什么?施肥的“好心”可不会需要这般鬼鬼祟祟。
他看了一眼身前尚未完全完成的禁锢法阵,又“望”向神识中那个不断靠近的隐形目标。
魔界缝隙是关乎众多人性命的大患,需从长计议,谨慎处理。
而眼前这个屡次挑衅的宵小之徒,则是令人厌烦的蚊蝇。
大雨,依旧滂沱,很好地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和痕迹。
滂沱大雨织就了一张灰蒙蒙的巨幕,将天地笼罩。
雨点砸落在泥土上,溅起无数浑浊的水花,哗啦啦的声响充斥耳膜,掩盖了绝大多数细微的动静。
就在这片喧嚣的雨幕中,一道近乎透明的虚影,正极其缓慢而谨慎地移动着。
他身上激发的隐身符箓形成一层微弱的光线扭曲,在大雨和低光照的环境下,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每一步都踩在泥泞里,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异样的踩水声。
他逐渐靠近了李乘风的那几亩茯苓田。雨水打在翠绿的茯苓叶片上,发出噼啪的轻响,叶片不堪重负地微微颤动。
匿形者停下脚步,警惕地四下张望。
雨太大,视野极差,除了白茫茫的雨线,几乎看不到别处灵田屋舍的轮廓,这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确认无人察觉后,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约莫巴掌大的墨黑色玉瓶。
这玉瓶材质特殊,表面似乎有幽光流转,竟丝毫不沾雨水。
他拔开瓶塞的动作极其迅速,生怕雨水稀释了瓶中之物。
紧接着,他做了一件极为狡猾的事情——他并没有将液体直接泼洒出去,而是将自身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玉瓶。
霎时间,玉瓶口泛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乌光。
瓶内那粘稠、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未知液体”并未倾泻而出,而是被那缕灵力激发,化作无数比雨滴更为细微的墨黑色雾滴,无声无息地混入从天而降的磅礴雨水中!
这些墨黑色的雾滴极其诡异,它们仿佛拥有生命般,精准地避开了灵田中的杂草和其他无关区域,伴随着自然的雨水,均匀而隐秘地降落在那一株株生机勃勃的茯苓草上及其周围的土壤中。
雨水的冲刷和声响完美地掩盖了这一切。
墨色雾滴一接触到茯苓草的叶片或泥土,便如同活物般迅速渗透进去,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色泽变化或气味——至少在大雨中绝难发现。
它们就像是潜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本就贫瘠的灵田之中。
做完这一切,那匿形者迅速塞好瓶塞,将墨黑玉瓶收回怀中,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
大雨依旧,一切看似毫无异常,只有他知道,那阴毒的药物已然借着天时,完美地施放完毕。
他心中或许正暗自得意,认为这次行动天衣无缝,却丝毫不知,自己的一切举动,从头到尾,都清晰地映照在某人冰冷而锐利的神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