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语气坚定却不带愤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
“我的丈夫……比你年轻得多,也比你俊朗,他有双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像春日的阳光,他身上有书卷气,有风骨,有让我心动的一切……而你,不是他。”
风停了,庭院陷入一片死寂。
林如川的手悬在半空中,仿佛被无形的寒霜冻结,指尖微微颤抖,眉宇间只余下深不见底的苍凉。
十几年的暗夜囚笼,日复一日的鞭笞与孤寂,早已将他打磨得不像个人,而是一具承载记忆的躯壳。
他的灵魂被碾碎过千百次,唯有心底那一缕微光,始终未曾熄灭。
他缓缓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那个红烛摇曳的夜晚,喜堂上张灯结彩,丝竹声声入耳,她一袭红裳,眉目如画,含羞带笑地将一方素白手帕塞进他掌心。
那时的风是暖的,心是满的,未来如锦绣铺展。
如今,他从贴身的衣襟深处,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块手帕。
布料早已褪色,边缘磨损,斑斑锈迹如岁月的泪痕,纵横交错。
可依稀还能辨出一角绣纹——一枝并蒂莲,半掩于荷叶之间,针脚细密,情意绵长。
那是她亲手所绣,针针入心,线线系命。
“瑶瑶……”他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像从地底深处传来,“你还记得这个吗?”
林如川喉头滚动,强压着翻涌的情绪,可眼底早已泛起水光。
“这是我们大婚那日,你悄悄塞给我的。你说,它会伴我一生平安……这些年来,我被锁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饿过、痛过、几度想一死了之……可每当我摸到它,看到那鲜艳的花朵,我就告诉自己——不能死,你还在等着我。”
他将手帕这块帕子,不只是信物,更是他活下来的凭证,在人性被磨灭的深渊里,它提醒着他:他曾被深爱过,也值得被爱。
瑶瑶猛地伸手,一把夺过那方素白丝绢,指尖触到那细腻的布料时,仿佛被记忆的针尖轻轻刺了一下。
她颤抖着双手,缓缓将手帕展开,如同掀开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微风拂过,手帕一角轻扬,那绣在中央的并蒂莲便赫然映入眼帘,粉瓣相依,绿叶缠绕,一针一线皆是旧日情深。
她的视线瞬间模糊,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滴在并蒂莲的花瓣上。
“你怎么会有这手帕?”她声音哽咽,几乎不成语调,“这是……这是当年我亲手绣的,只给了一个人……你是他,真的是他!”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确认一场梦的真假,又像是在唤醒沉睡多年的灵魂。
“这些年,你还好吗?”林如川望着她苍老憔悴却依旧熟悉的面容,眼中泛起水光,轻声道:“瑶瑶,你现在相信了吧?我就是你的丈夫,林如川。一别经年,山河改色,可我从未忘记你。”
话音未落,瑶瑶已扑入他怀中,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仿佛怕这温热的躯体再次化作风烟消散。
她放声痛哭,哭声里有积压多年的委屈、思念、绝望与终于得见天日的狂喜。
“呜呜呜……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每夜望着窗外,听风声如泣,我都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心碎一并倾泻而出。
一旁的黛玉静静伫立,如月下孤竹,清冷而温柔。
她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指尖悄然探入袖中,轻轻摩挲着那颗圆润的药丸——那是一枚“安神定魂丹”,专为久经悲恸、心脉受损之人所制。
她知道,此刻的三婶,身心俱疲,若不及时调养,恐伤及根本。
待哭声渐弱,抽泣转为低低的呜咽,黛玉才缓缓抬手,将药丸取出,递向林如川道:“三叔,给三婶服下吧,此药可安神宁心,助她平复气血。”
“好,多谢皇后娘娘。”林如川接过药丸,语气中满是感激。
他深知黛玉医术通神,于是,轻轻托起瑶瑶的头,柔声哄道:“瑶瑶,先服下这药,好不好?等你好起来,我再慢慢告诉你这些年的一切。”
瑶瑶含泪点头,顺从地吞下药丸。
药香在口中化开,带着一丝清苦与回甘,仿佛预示着劫后余生的希望。
黛玉放下心来,悄然转身,将久别重逢的絮语,尽数留在了那方小小的天地之中。
夜色如墨,客栈内烛火摇曳,映照出斑驳的光影。
黛玉刚刚落座,茶盏尚且温热,萧寒便疾步而入,神色凝重,抱拳低声道:“皇上,娘娘,海澜之求见,已在门外候着。”
皇上闻言,眉峰骤蹙,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案上,茶水溅出,湿了袖角也浑然不觉。
“让他滚!”他声音冷峻,字字如刀,“整个苏州城被他搅得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如今还有脸面来见朕!”
萧寒垂首,目光低敛,声音沉稳如铁:“是,属下遵命。”
“慢着。”一道轻柔如风的声音传来,黛玉缓步而出,素衣如雪,立于烛光之下,宛如月下幽兰。
她轻抬素手,语气温婉地说道:“皇上,还是见见海大人吧。事出反常必有因,眼下乱象纷呈,未必全是海澜之之过。或许……他另有苦衷,亦或背后另有黑手操纵,借此离间君臣,动摇国本。”
她顿了顿,眸光微闪,似有千言万语藏于眼底:“海澜之素来忠谨,若因一时误解而弃之如履,恐寒了忠臣之心。不如静听其言,明察秋毫,方不负天下苍生所望。”
室内一时寂静,唯有烛火轻轻跳动,皇上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动。
“那就让他滚进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皇上余怒未息地说道:“如果没有让朕信服的理由,朕就砍了他的脑袋!
“皇上,听着这句话,怎么如此熟悉呢!”黛玉轻声笑道:“此刻的皇上,可是像极了太上皇。”
“玉儿,你是不是想父皇了。”皇上听了黛玉的话,并没有恼怒,反而柔声说道:“等苏州的事情了结,我们一起去见见父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