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既见宁玉精神无虞,且有淑兰一旁嬉闹陪护,便在海棠和小翠把早饭布摆上来后,陪着两位小姐入席起筷,才再告辞离开。
内园之中,红霞已经在那伺候老夫人吃着早饭,见沈氏回来,主动退开,由沈氏接过。至到饭毕,漱净离席,沈氏搀着老夫人回到正堂,主仆二人方才开始交谈。
听知宁玉情形,老夫人未如想象那般有明显的欣喜,不过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屏退屋里其他丫鬟并让关门,又命沈氏随她回进内室。
沈氏敏锐察觉气氛不似往常,但主家未语,她亦不敢多话,只不过再是如何,她也未曾料到,一进内室,老夫人居然一指拔步床方向对她说道:“替我更衣。”
主家每日晨起,第一件事必是穿衣梳妆,此刻沈氏一听这个命令,不觉一愣,但还是随着老夫人手指方向走了过去。一靠近,才发现拔步床小回廊处,已经多了张小凳,凳上叠放的,乍看不过是一叠灰布,可沈氏却一眼认出,这竟是家里杂活仆妇的衣裳。
沈氏越发疑惑,回身刚想说话,却见老夫人那边已自己动手,在一样样拔去头上簪饰,唬得她快步上前拦住,压声急问:“老夫人,这是怎么说的?”
老夫人只轻轻拍了拍沈氏拦着自己的手,语气平缓:“趁着现在天早。”
一个念头“嗖”地在沈氏脑中闪过,惊得她非但没有松手,原本挡着老夫人的右手掌甚至还下意识握成拳:“老夫人,您——”
“不用担心,去去就回。”
老夫人这次态度更加坚决,不仅把沈氏的手推掉,自己还径直朝拔步床走去。
沈氏虽不敢再违拗,但在更衣中间仍试图劝阻。
老夫人自顾道:“若非太晚,原该昨天就去,今日必须趁早,断不可再迟。”
沈氏一边给系着扣子一边劝:“还是老奴去吧,容易避开一些。”
老夫人却在这时稍显戏谑地重复了“避开”二字,而后再道:“你想避开哪些?你又能避开哪些?既已猜到我将何往,这话更不该讲。”
沈氏闻言手下一顿。
老夫人察觉,轻轻摇头,继续道:
“那天我不是说了,在这家里,你便是办了那先斩后奏的事,及时来说,不过一句话,但外头的风雨,仍得由我去挡。怎么,这就又忘了?你年岁尚不及我,可是不能比我先呆傻。”
沈氏被这么一点,眼睛已是红了,非是因着被主家嫌说,而是复又想起当日主仆对话的情形,一时心绪翻滚。
……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已从侧门处悄无声息地驶离上官家。
这车在大道上行人间穿梭行走,与别的车马并行或擦肩,全无显眼之处,自然没人会想到,这样一辆平平无奇的单驾马车里,坐着的两名灰衣妇人中,居然有一位是堂堂一品诰命太夫人,更不可能会想到,这辆马车最终停在了皇城西侧的顺安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