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篝火在咸阳城的广场上跳动,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老栓端着一坛自酿的米酒,给孙健和扶苏斟满陶碗,酒液里飘着几粒煮软的红豆——这是南方传来的习俗,说吃了能讨个红火年。
“大人,尝尝俺这酒,”老栓笑得眼角堆起皱纹,“今年新收的糯米酿的,比去年甜!”
孙健刚要举杯,广场尽头忽然传来一阵惊呼。他抬头望去,只见夜空被一道刺目的蓝光划破,紧接着,一个巨大的漩涡在云层中旋转起来,边缘泛着紫金色的光晕,像极了他们穿越时见过的天象。
篝火旁的喧闹瞬间停了,连孩子们都忘了手里的糖人,仰着头张大嘴巴。孙大宝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刀,苏小宝则扒开人群往前挤,手里还攥着半截没吃完的烤肉,眼睛瞪得溜圆:“这……这是啥?跟我画的星图上的‘黑洞’有点像!”
孙健的心跳猛地加速,他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玉佩——那是翠花送他的唯一念想。指尖触到玉佩的温润,再看向身边的扶苏,只见他望着漩涡,手里的丝帕被捏得发皱,眼神里翻涌着震惊、期待,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不舍。
漩涡越来越大,隐约能看到里面闪过细碎的光点,像现代城市的霓虹灯。有个曾跟着商队去过西域的老兵颤声道:“这是……通天的路?”
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有人说“是神仙显灵”,有人说“怕是要出事”,还有个年轻的媳妇抱着孩子,悄悄往孙健身后躲——这些年,阳安军早已成了百姓心里的靠山,天塌下来,他们总觉得有这两个人顶着。
扶苏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清晰:“老栓,你的米酒还没喝完呢。”
老栓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给两人的碗里续上酒:“对对,喝酒,喝酒!天塌下来,先过了年再说!”
孙健端起碗,和扶苏轻轻一碰。米酒的甜香混着烟火气滑进喉咙,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的最后一个新年,翠花给他炸丸子,油星溅到手上,她一边骂他笨,一边往他手里塞冰袋。而此刻,身边的篝火噼啪作响,孙大宝正抢过小石头手里的糖人,被追得绕着篝火跑,苏小宝蹲在地上,用树枝在雪地里画那个漩涡的形状,嘴里念念有词。
这些画面,和记忆里的新年重叠在一起,竟分不清哪个更像“家”。
漩涡在高空旋转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紫金色的光晕渐渐淡去,边缘的旋转速度慢了下来,像个慢慢闭上眼睛的巨人。最后一点光芒消散时,夜空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星星和月亮,还有广场上那堆越烧越旺的篝火。
人群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孩子们拍着手笑,大人们互相敬酒,刚才的震惊仿佛只是一场幻觉。老栓抹了把脸,笑道:“看来是老天爷给咱们送年礼呢,这光真好看!”
孙健和扶苏相视而笑,眼里的复杂情绪渐渐散去,只剩下踏实。孙健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辣意从喉咙窜到胃里,暖烘烘的:“明年开春,得让苏小宝多烧几窑砖,把百姓的房顶都加厚些,免得再被雪压垮。”
扶苏点头:“还要在城外挖条泄洪渠,夏天的雨水多,省得淹了庄稼。”
他们的对话被淹没在喧闹里。孙大宝不知从哪摸来一把胡琴,吱吱呀呀地拉着不成调的曲子,小石头带头唱起了阳安城的歌谣,唱到“民字旗下,吃饱穿暖”时,满广场的人都跟着合唱,声音震得雪沫从屋檐上簌簌往下掉。
后半夜,篝火渐渐弱了下去,百姓们带着酒意回家,广场上只剩下孙健、扶苏、孙大宝和苏小宝。苏小宝还在研究雪地里的画,孙大宝靠在篝火旁打盹,嘴角还沾着糖渣。
“你说,刚才那漩涡,真的是回去的路吗?”苏小宝忽然抬头问。
孙健望着夜空,星星比现代城市里亮得多。“不知道,”他说,“但就算是,我也不打算走了。”
扶苏捡起一根柴火,扔进余烬里,火星腾地窜起来:“我也是。”
他们没再说下去,但彼此都懂。回去的念想,就像怀里的玉佩和丝帕,是藏在心底的暖,但眼前的日子,是手里能握住的热。那些被他们从战火里拉出来的百姓,被他们教会种地、打铁、读书的孩子,被他们一起盖起来的房子、修起来的水渠、插起来的“民”字旗,早已把他们和这片土地紧紧系在了一起。
天快亮时,孙大宝醒了,揉着眼睛问:“漩涡呢?”
“走了。”孙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咱们去给城门口的卫兵送点热汤,天儿冷。”
苏小宝把雪地里的画擦掉,蹦起来跟上:“我去叫厨房的人烧姜汤,放多点胡椒!”
四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时,第一缕阳光刚好越过咸阳城的城墙,照在广场上的积雪上,反射出金色的光。有早起的百姓推开窗,看到这一幕,笑着喊道:“大人,新年好!”
孙健他们回头挥手,声音里带着笑意,混着远处传来的鸡鸣,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或许,那个漩涡真是回去的路。或许,它只是一场奇异的天象。但对孙健和扶苏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新的一年开始了,他们要接着种粮、盖房、练兵、办学,要让咸阳城的炊烟更旺,让“民”字旗飘得更稳,让身边这些人的日子,一年比一年红火。
这,就是他们留在这个时代的意义。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很长。长到能看到孩子们长大,长到能看到新的城池建起来,长到能看到“民”字旗插遍每一寸土地,长到他们老了,坐在夕阳下的门槛上,听着晚辈们讲起“当年阳安军如何如何”,然后相视一笑,想起那个有漩涡的新年夜,庆幸自己没有离开。
因为这里,早已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