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停歇,天光放晴。
与师姐四目相对,小钱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
“对了,萧少侠,不就是抓一个薄情郎吗?怎么弄得现在尸骸遍地,连无效他人神通的高手都出现了?”
萧麦苦笑,指了指身后靠墙的尸体:“你们要抓的薄情郎……是他也不是他。”
小田、小钱都投去目光,又回头看向萧麦。
“他死前亲口供述,本是一个通缉犯,杀了真郝钟,顶替了他的身份。”
小钱想了想:“如此说来,郝钟并没有抛弃莲娘,只是根本没有机会,带回聘礼营救恋人?”
说罢,她还唏嘘了一声。
萧麦没必要帮郝钟掩饰,直接道明真相:“小钱姑娘果然善良,凡事都喜欢把人往好处想。实际上郝钟被顶替时,已经在木匠行会拜过码头了。”
小钱顿解其意:“是黑吃黑?”
萧麦点头。
小钱也回过味来:“不错,天底下怎会有那么巧的事,假郝钟恰好杀了真郝钟,又恰好替他走了到京城开木匠铺子的一生。可惜了——”
她再次唏嘘。
本来,小钱自己都被第一个版本的故事感动了:世间仍有真情在,只可惜造化弄人。郝钟的飞来横祸,成了莲娘一生的灾殃。好在桃夭派查出真相,还了郝钟清白,回去也能解开莲娘的心结,让她安心离去。
没想到真相属于第二个版本:百分百纯恶,真情零添加。
“等等……”小钱忽然灵光一现,心道,“不如就把第一个版本的故事报上去,让莲娘好受一些?”
萧麦若知道小钱的想法,肯定会表示,愿意说哪个就说哪个。
他对真相的追究,从来都没有包拯、宋慈一般执着。
这时,小田忽然抬手,指向屋内。
萧麦见状,说道:“里面是假郝钟的家人……居然没走。”
像这样的民宅,定然开有后门。
郝钟的妻儿被撵到后院,没有从后门逃走,反而是躲在了屋中。
小钱见状,拔出剑来,就往门内走去,找到了瑟缩成一团,正在极力压制哭声的郝钟妻儿。
她先是表明身份和来意,又道出假郝钟临死前的供述,最后说道:“人虽死,债未消。真郝钟的一切都被假郝钟霸占,那她欠莲娘家的聘礼,自然由你们偿还。另外,桃夭派不能白跑一趟,莲娘雇佣我们主持公道所需的花费,也全部由你们负责。总计……”
萧麦没想到,小钱还会演这么一出。
等拿到欠款和佣金出来后,他忍不住问道:“诸位行侠仗义时,还要收费的吗?”
小钱摇摇头:“真正有求于侠客主持正义的,多是穷苦百姓。我出手时,不但拿不到钱,往往还得倒贴。但若是代表桃夭派出战,就必须收账。师父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萧麦问:“可你们不是说,姚前辈见莲娘可怜,心生怜悯,才要行此侠义之事吗?”
小钱道:“对师父来说,行侠,也不耽误赚钱。”
“哦——”
喊杀震天,兼之房倒屋塌,自然惊动了周围邻居,待雨势停歇,便报到官府。
三人正在废墟前聊天时,县衙捕快和附近巡逻的捕门弟子就赶了过来,统共有十来个人。
一见是萧麦,顷刻愣住,接着面面相觑,好似在议论:“杀神又跑来灭门绝户了?”
萧麦赶忙解释:“我收到线索,说郝记木匠铺的主人是个盗贼,来了一问才知道误会了,根本不是盗贼,而是杀人犯。”
因小钱只杀了审失,而审失又被饕餮带走,等于全场皆为萧麦所杀,桃夭派全程未参与。
于是萧麦就把案件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只隐去桃夭派至京的真实目的。
县衙捕快稍加辨认后也认出,死的全是横行市井的恶霸,证明萧麦所言不虚。
换成别人,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县令为不惹麻烦,就算生拉硬拽,也得给萧麦定个防卫过当的罪;但因为是萧麦,所以连堂都没过,就地释放。
(《捕侠》的古代法制常识课:古代审案基本上都是口头判决,会录入卷宗,但不会给百姓下达判决书。
因为古代多数情况不存在执行难的问题,只存在执行过重的问题,判决结果下来后,百姓无需拿着判决书求爷爷告奶奶。
所以,县令看完笔录,判定萧麦无责后,就当场释放了。
如果卷宗呈上去,上级认为判得太轻,还可以再抓回来。)
了结官司后,三人回到冯宅,萧麦又借了一套衣服,换下了身上的血衣。
冯家人十分热心,提出主动帮忙浣洗、缝补,晾干后送回捕门。
萧麦也乐得清闲,付了一些银钱作为报酬。
道别时,小钱再次提出:“这次的敌人很不简单,我愿留下来,助少侠一臂之力。”
萧麦知道,小钱清楚他的实力,所担心的唯有诡谲莫测、防不胜防的神通。
“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实不相瞒,论及神通,在下并不弱于他人,罕于施展,也只是为了保守秘密。非到万不得已的地步,”
小钱思忖许久,终是点了点头:“天下无双剑,岂是浪得虚名。那提前祝贺少侠,一帆风顺,前途光明。”
“多谢姑娘。”
待萧麦走后,淡漠如风的小田,轻轻牵住了四师妹的双手,澄澈的眼眸中掠过了一抹意味深长。
小钱见状,连忙解释,她并不是只关心萧麦,而是有更深层的考虑。
“师妹已回过味儿来,萧少侠对我们有所隐瞒。”
神通本质上是魂魄之力的显化。
神通之间很少会展开直接对决,通常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真对上了,强神通就会压过弱神通。
审失的神通,能直接把三人的武道、神通全部无效化,证明他的神通境界远高于三人。
可他不论武功还是心态,分明都十分孱弱,施展出如此强大的神通,很有可能是借助了某种外力。
他又提到神通强过自己者,在道上如过江之鲫,证明不止一人得到了那股外力的强化。
“萧少侠把我们排除在外,或是不想让我们接触那股力量。”
“还记得师父的教诲吗?出门在外要‘相机行事’,如今,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