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同志!我没骗您!我不敢骗您!是……是我们同寝室的一个女同学,叫孙丽萍的,她……她以前就偷偷暗恋过何文坤来着,还傻乎乎地偷偷跟我说过,觉得何文坤是被林大小姐强迫,才不得不跟林凤玉在一起的,说何文坤其实心里很苦……
“说林凤玉根本就配不上何文坤的才华...我觉得她脑子有问题,是个疯的!后来何文坤出事了,她还偷偷在被窝里哭...跟哭丧一样.....吵得我晚上都睡不好!”
赵振国嫌刘玉瑶磨叽,瞪了她一眼,示意刘玉瑶赶紧说重点,他对恋爱脑的故事,并没有什么兴趣。
刘玉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继续急切地描述:
“就大概半个月前吧,我突然发现孙丽萍有点不对劲,整个人……怎么说呢,感觉精神头好了很多,有时候还会偷偷傻笑,对,就像是……像是谈对象了那种感觉!
“我当时就觉得她有点奇怪,这疯子明明说要一直给何文坤守着呢,怎么会有对象了呢?一开始我也没多想,还以为她终于移情别恋想开了呢。
“可是有一回,我在学校附近的邮局撞见她了,我以为她往家里寄东西呢,没想到她居然偷偷摸摸地往西北某个地址汇钱,还寄了一大摞全国通用粮票!
妈呀,粮票多金贵啊!而且她家里条件很一般,平时自己省吃俭用不说,还往老家寄粮票!”
刘玉瑶仿佛为了增强说服力,细节描述得非常具体:
“我看见她那样,就好奇凑过去问了一句,‘丽萍,给谁寄呢?是不是谈对象了?’她当时吓了一大跳,脸唰就白了,赶紧把汇款单藏起来,支支吾吾的,也没明确否认,但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分明就是默认了啊!”
赵振国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怀疑并未消散,他打断道:
“是么?就凭这些捕风捉影的猜测,你怎么就能断定,她寄钱的对象,就是那个本该死了的何文坤?万一真是在大西北找了个新对象呢?”
刘玉瑶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她急忙开口解释,条理反而清晰起来:
“赵同志,您听我分析!首先,孙丽萍家祖上三代,不,十代,都是冀省土生土长的人,她家所有的亲戚关系都在冀省,我可以肯定,她在大西北绝对没有一个需要她这样省吃俭用去接济的亲戚!这一点,您可以去查!”
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赵振国的表情,继续说道: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孙丽萍这个人有点死心眼儿。何文坤出事前,她就迷他迷得不行,何文坤出事后,她天天以泪洗面,更是说过一些很……很执拗的话,什么‘文坤哥是冤枉的’、‘我这辈子除了他,谁也不会嫁’之类的。
您想啊,一个这么痴情、又认死理的人,突然把牙缝里省下来的钱和宝贵的全国粮票,往大西北寄,除了是给她心心念念、以为已经死了但其实还活着的何文坤,还能有谁?
她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对一个大西北的‘新对象’投入这么深的感情和物质?她是疯,但是她不傻!”
刘玉瑶最后总结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分析:
“所以,赵同志,我虽然不敢百分百打包票,但根据这些情况推断,何文坤很可能真的没死!而且,他就藏在大西北的某个地方,孙丽萍知道他的下落,并且在偷偷接济他!”
赵振国沉默了。他仔细咀嚼着刘玉瑶的这番话。虽然这仍然只是基于观察和推断的间接证据,但刘玉瑶的分析确实逻辑清晰,指向性非常明确。
尤其是孙丽萍这个暗恋者的特殊身份和她反常的行为,为“何文坤未死”这个惊人的可能性,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如果何文坤真的没死……这个念头让赵振国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他强压下心头的厌恶和警惕,沉声道:“刘玉瑶,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我会去核实。如果你敢有半句假话,或者走漏了半点风声……”
“不敢!绝对不敢!”刘玉瑶如同听到了特赦令,连忙摆手保证,“赵同志,我知道轻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只想安安稳稳毕业,找个工作……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绝不会再去打扰……爷爷奶奶,哦不,应教授夫妻了!我发誓!”
赵振国不再多言,重新发动摩托车,在原地灵活地调转车头,返回了厂里。
厂区里,下班的工人们正推着自行车,说说笑笑地往外走。
赵振国逆着人流,正好把拎着包准备锁门下班的王新军堵在了门口。
“新军哥,有点急事。”赵振国言简意赅。
王新军一看他神色凝重,立刻收起了轻松的表情,把他拉回办公室,关上门:“怎么了?”
赵振国将刚才从刘玉瑶那里听来的消息,快速而清晰地告诉了王新军。
王新军听完,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地吸了一口凉气:“嚯!何文坤?那小子没死?还藏在大西北?这……这要是真的,可真是个大雷啊!”他摸着下巴,眉头紧锁,“这事儿确实需要好好查一查!”
他看着赵振国,“振国,悄悄摸一下那个孙丽萍的底,查查汇款记录?”
赵振国却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了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点冷意的笑容,他看向王新军,缓缓说道:“新军大哥,这事儿,确实需要去核实,而且必须核实清楚。但是,”他话锋一转,“未必需要咱们亲自去冒这个险,费这个劲。”
王新军愣了一下,没太明白:“啊?”
赵振国笑了笑,在王新军耳边低估了几句。
王新军先是困惑,随即看着赵振国那胸有成竹的表情,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忍不住抬手给了赵振国胸口不轻不重的一拳,笑骂道:
“嘿!你小子!鬼主意就是多!对!找‘他’!这事儿归‘他’管最合适不过了!既名正言顺,又能借力打力!”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